白薇抚摸着垂下的丝丝银色流苏,望着铜镜中的容颜,秋瑾色的外袍,浅绿色的低衫,娉娉婷婷,宛如大朵绽放的木槿花,素雅安宁又落落大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垂着头的宫女,倒是个伶俐人儿,漫不经心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素秋。”她依旧垂着脸,轻声答道。
“素秋。”白薇叨念着,起身,整了整裙摆:“走吧。”
太后的慈宁宫在皇宫北面,许是太后一心向佛,而遵照着南无阿弥陀佛来建造的,白薇无聊地想着,面上依旧无波无澜,莲步姗姗随着素秋穿过御花园。
忽听一隅传来一缕琴音,似有若无,飘渺地好像只是她的幻觉,白薇忍不住停下脚步,驻足聆听,琴声婉约悠扬,缠绵悱恻的音韵如山泉流水,款款情意缠绵倾泻。
“白姑娘,怎么了?”素秋发现白薇已经落后了很多,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白薇摇摇头,压下想要问她的想法,跟了上去,这宫里,哪里不是秘密,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烦,她可不想和这里扯上一丝关系,既然如此,不该有的好奇就不要有。
只是,白薇不知道,在她的身后,一双眸子静静注视着她,墨玉一般的瞳仁里波光闪动,渐渐泛起了一层复杂的光彩。
“造化弄人啊。”他低低叹息,声音如风过林动,在寂静中飘摇未定。
慈宁宫。
“白姑娘,慈宁宫到了。”素秋走到慈宁宫外门,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担忧。
白薇冲她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了下一碧如洗的天空,一步一步,踏进了慈宁宫的庄重严肃。
“小女拜见太后。”白薇在殿中站定,盈盈向主殿上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拜倒,神情不卑不亢,太后一时之间,对这个女子倒有了一丝好感,只是,一想到她的身份,厌恶打从心底冒出。
“罪女白蔷,你可知罪?”太后一双眸子璀璨夺人,望定她徐徐说道。
“小女不知,但请太后明示。”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如泉水在山涧流动,太后并未让她起身,她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这些小伎俩,在百府的时候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明明知道太后要召见她就没有好事,可她还是忍不住这样顶了回去,不应该啊,她应该俯首告罪这样以求薄惩。
只是,她真的累了,这些都不是她要的,却也是强加在她身上的命运,如果不让她发泄一下,她可能会崩溃的。
“大胆贱人,你还敢顶嘴,这第一条,以下犯上就是你刚才的行为。”一边的淑妃对着她淡然的神情,再也忍不住起身,涂满艳红丹蔻的手指遥遥指着她,犀利地数落着:“罪丞之女,卑贱之躯,还妄想爬上龙床,争夺宠爱,此乃第二罪;这也罢了,居然罔顾祖宗家法,仗着皇上表哥一时被美色迷昏了头,恃宠而骄,夜宿龙床,此乃第三宗罪,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白蔷,淑妃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太后淡扫了淑妃一眼,对她刚才的失礼有些微的不悦,但随即望着白薇,沉声说道。
“小女,无话可说。”白薇有些想笑,这样就定了她的罪,还问她想说什么,真的很好笑,而她,也确实笑出来了,唇角微微翘起。
看着她忽而一笑,仿佛若灼灼金辉穿透云层,这一笑的光芒再无处遮掩,太后微微失神,此刻,与记忆深处的某一刻重叠起来,真的好像啊,让她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了。
“太后姑妈,你可要好好惩治这个贱人啊,不然,宫里那些宫女贱婢的一个个都学她蹬鼻子上脸,可了不得了。”淑妃快言快语地插话进来,打断了太后的思绪。
“先把她关进牢里吧,容我想想。”淑妃叽叽喳喳的话语吵得她头疼,她揉着太阳穴缓缓说道,就凭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触,她有些不忍伤害她了。
“太后姑妈,你这样是助纣为虐。”淑妃不依不饶,一双眼睛锁着白薇,闪烁着如蛇信子一般恶毒冰凉的目光。
“淑妃,你这是在跟哀家说话吗?”太后沉下脸,对于这个被家里娇惯坏了的侄女,她实在是不怎么喜欢。
“太后姑妈,臣妾知错了。”淑妃反应极快地跪下去,一双秋水妙目里,泪光盈盈,细小的贝齿咬着下唇,似要哭出来一般。
“好了,哀家也没说什么啊。”太后叹了口气,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表情,终究是自己的娘家人,太后的心也跟着软了。
淑妃一看太后的神情,泪流的更多了,软绵绵地叫着:“太后姑妈。”一边,还拿眼角余光偷偷瞟着白薇。
太后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也罢,这事就依了她吧。
“来人,将白蔷给我拉出去,重责三十板。”扬声对门口守着的太监喝道。
“喳。”太监领命,进来要拉白薇出去。
“就三十板子啊。”淑妃抹抹脸,有些意兴阑珊地嘟哝,接收到太后警告的目光才不情愿地闭了嘴。
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即使淑妃一张粉脸被脂粉糊成了花猫,也没有人敢笑一声。
三十板子,白薇冷笑,的确是少了,可也要去了她半条命。
“放手,我自己会走。”白薇避开太监拉她的手,从容地站起来,神态优雅,像是春日结伴去郊游的小姐一般。
“奴婢叩见太后。”门口传来一声温婉的声音。
“平身吧。”太后颔首,随即问道:“晴雨,你来可是你家王爷有什么事找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