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扶你。”绿萼看着她有些恍惚的神色，伸手搀了她，慢慢往下走。
乾坤宫已经和她去冷宫前大不一样了，被白蔷璀璨地只剩下一些残枝败叶的花已经通通都不见了，院子里随处可见大朵大朵的菊花，或仰或倾，或聚或散，有怒放的，也有含苞的，在风中似歌似舞，润如玉、轻如纱，碧绿的叶均匀地围在笔直的茎周围，就连那汪小河塘也种满了清雅的睡莲。
有阵阵寒风吹来，她下意识地拢紧了披风，风中娇小的身影越显落寞，漫不经心摘下一朵碧绿如玉，晶莹欲滴的绿牡丹在手中把玩着，眸子却淡淡扫向那汪芙蕖，烟雾氤氲，何苦来哉，明明知道它不属于这个时节，却偏偏想尽办法逼它开花，不过是让它更快的死亡而已，有晶莹的液体从她角滑落消散在风中，不知是为莲的感伤，还是为自己。
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对着眼前娘娘突如其来的泪有些不知所谓，却也识趣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老僧入定的摸样。
“娘娘，风大，还是进屋吧。”绿萼心下涩然，拉了她往殿内走去。
大树的浓荫里，冷君胤的眼痛苦地闭上，刚才那惊鸿一瞥，她迎风亭亭玉立，如墨般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白衣素颜，清丽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渺茫如临风之花，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好像就要失去她了，为什么，他已经很努力在改变了，心底还有这么大的恐惧呢。
他的心底又一个秘密，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决绝地离开呢，他知道，一定会的，所以，他要瞒下去，只希望，永远都没有揭穿的一天。
“万岁爷，白妃娘娘今天从早起来用了半碗燕窝，然后就一直坐在屋里没出来，期间绿萼姑娘好像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万岁爷，白妃娘娘今天的晚膳几乎没吃，只是在绿萼姑娘的强迫下喝了一碗粥，却也吐了大半，说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万岁爷，白妃娘娘今天看着那些花，又掉眼泪了。”
“白妃娘娘夜晚睡觉中不断被惊醒，绿萼姑娘一直在一旁照顾。”
胡海挨着乾坤宫里的宫女呈上来的字条，一字一句地念着，大殿里回荡着一阵阵沉闷的呼吸声，等他念完了所有，几乎已经包括了白妃一天中的点点滴滴，就连她说了几句话，都被一一复述下来了。
“她还是这么不快乐吗？”沉默良久，御座上的帝王低低地喘息着，眉头皱起，一张俊美之极的脸上，尽是痛苦酸涩，隐隐还有几分绝望，他双手抚胸，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换得她回眸浅笑。
“万岁爷，如今白妃娘娘好像是一点也不愿意出来走动一般，太医说了，这是极其不好的，白妃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如果现在还不活动活动，生产的时候恐怕有危险。”胡海尽职尽责，还是把太医的嘱咐也说了出来。
生产？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字眼，冷君胤的双瞳一下子紧缩，周围的空气也一瞬间稀薄了下来。
“皇上可还记得白妃娘娘极其喜欢的菊花香，要不，奴才再去李太医那里取些送去，也好让娘娘睡个安稳觉，这么晚上折腾着，也不是办法啊。”胡海像是想到了一点，咽了下口水，高兴地说。
“不准去取。”冷君胤一下子暴怒，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话语中的戾气让胡海忙不迭跪下。
“朕是说，既然现在已经有菊花了，不如叫那些宫女每天剪一束新鲜的进去，那些什么香的，吸了也是不好的，你起来吧，不如，去请皇后，不，让皇后请她去凤仪宫，这样路上走走，和皇后说说话，想必好些。”冷君胤看到胡海的样子，一腔怒火烟消云散，随即淡然说道，其实他也不是要冲着胡海发火的，当初胡海去拿香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菊花香的秘密，如今无心说出来，倒是一把伤他的利器，只是，想到那个贪生怕死又知情的李太医，难保哪一天就说漏了嘴，他猛然想到这里，眸中有一缕寒光。
“喳。”胡海叩头，恭恭敬敬地告退，皇上刚才的眸子好骇人，走出去很久，他的背后都还感觉到凉气森森，伴君如虎，他摸摸脖子，还好，他的脑袋还好好的长在脖子上。
乾坤宫。
“妹妹可是在赏花？”一声轻笑让白薇回头，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皇后姐姐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让我都没有去迎接，反而还一副懒懒的样子让皇后看笑话。”白薇不自在地起身，绿萼为了让她方便休息，把美人榻安在窗户边，所以她就这么蜷缩在上面，看着外面的飞花落叶。
“我们姐妹直接何必管这些，再说了，要是通报了还看得到一副美人春卧图吗？”皇后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染笑的声音如清晨风里的一片花瓣，娇媚中带着清新和柔软。
“皇后姐姐。”白薇被她的爽朗感染了，跟着笑，只是，她看着皇后如花的笑颜，想着她之前说过的，世间的事，不如意的十之八九，也只有咬牙走下去，日子总是要过的啊，也许，每个人的笑脸下都掩藏着鲜为人知的故事，只是性质不同，深浅不一罢了。
“对了，今天来是找你陪我吃好东西的，前些日子蝶儿去御膳房拿了几大大闸蟹，用清水养了几天，她已经打理出来了，我们两人坐在亭子里面喝点小酒吃螃蟹品点心，正正好。”皇后笑道，那甜美的笑容如外面开放的菊花，教人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