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从马车车帘的缝隙中向外望去,半敞的城门里,一红袍银甲的小将打马纵出,剑眉星目,很是俊朗,但眉宇间充斥的浓重煞气却为他平添了一分威猛的感觉。
守门的军士看见他,纷纷行了军礼,禀报道:“六将军,是从关内来要进城的汉民,没有文牒,车上又有病人,属下已经将他们赶走了。”
六将军?莫非是杨六郎?说起杨家将来,最出名的当属六郎杨延昭,只是看眼前这小将军的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与电视里刚猛威武的形象相差甚远。
溜着枣红马来到马车前面,瞟了眼长相娇媚的朗逸,那小将的眼中明显露出了一股厌恶之色。挥了挥手中的鞭子,他向朗逸挑了挑下巴,“把车帘掀起来。”
这车帘一掀还不全部露馅?朗逸压下心中的恼火,陪着脸笑道:“六将军,车内有病人,见不得风的……”
“让你掀你就掀,哪那么多废话?”那小将的脾气也火爆,一扬鞭子,柔软的鞭梢绷成了一线,直直向马车的车帘射来。
朗逸面色一变,伸手抓住了那小将的鞭梢,将手中的缰绳丢给段真纯,“你们先走!”
看见他的身手,那小将冷冷一笑,“果然是奸细!”
朗逸轻功虽妙,武功却不是十分高强。那小将的鞭法刁钻诡谲,再加上他无心缠斗,一个不察之下,竟然让那鞭梢卷住了脚踝,跌落到坚硬的黄土地上。四周立刻有数十名士兵抢上前来,将手中的矛尖对准了他身体的要害部位。
再看段真纯那边,他哪里懂得驾车?一时慌张,纵着两匹马儿四下里乱跑。不提防城墙上射来一枚长箭,竟从左边这马儿的左眼射入,右边那马儿的右眼射出,只一箭,就将拉车的两匹马同时贯脑。
那马儿兀自向前跑了几步,才踉跄着摔倒在地上,车厢周围,已经被二十来个身穿黑色号服的军士团团围住。
那二十来个军士,又与普通兵丁不同,每一个身上都带着股冷血肃杀的气息。在他们号服的领口上,用纯金丝绣着一柄长杆的金刀,这是跟随着金刀令公杨业上过百次战场,斩杀过千颗头颅的勇猛将士,才有资格得到的金刀随侍的身份象征。
段真纯吓的魂飞魄散,一歪脚竟然从那车辕上掉了下来,连连作揖喊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那二十来个军士,谁也没有将目光放在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文人身上,他们的手,都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神情肃穆地盯着那仍然没什么动静的马车车厢。虽然隔着一道车帘,但身经百战的资历让他们敏锐地感觉到了那里面的危险。
那持鞭的小将,此时也下了马,走到那些金刀随侍的身边,一抖手,鞭梢带着呼呼的风声卷向马车的车帘。
本以为会遇到什么阻碍,却不料那车厢中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绣着八宝满团花样的锦帘被粗鲁地扯掉,众人眼前一亮。
一个身上裹着蛇皮的清丽女子,像是传说中的妖精一般,露着雪肤晧肌、修长的手臂与大腿,端正地坐在那车厢的前端。见车帘被卷掉,她也不惊慌,只是一甩如墨般的黑发,淡然说道:“你就是六郎杨延昭罢?带我去见你哥哥三郎延安。”
“别上当,她弄不好真是奸细。”一个四十多岁的络腮胡金刀随侍附在六郎杨延昭耳边轻轻说道。
“我知道。”六郎微微阖首,指挥着从城门内涌出的普通军士,“将这女人和这文人暂时收押,我即刻亲审,那两个男人先充军奴,小心看管。呃……怎么还有头狮子?先单独放在兽栏里吧。至于这个女人……”再次嫌恶地看一眼被军士们捆绑起来的朗逸,他从鼻孔中溢出一丝冷哼,“长的一副狐媚样子,拉去充军妓!”
这杨延昭的脾气是属TNT的吗?
挣了挣手上捆绑的麻绳,紫藤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这样的绳索她完全可以在半分钟之内解开,问题是:解开之后呢?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战局吃紧,奸细横行,守卫雁门关的军士们全部练就了一副极好的反应力,那日里,不等他们暴起发难,数百支弩弓长箭就齐刷刷地对准了马车车厢,甚至连高铸的城墙墙头上,也反射出箭簇特有的冰冷寒芒。
虽然箭支是冷兵器,不比枪弹,但是,在这样四面八方,甚至连上空都封锁的包围圈里,紫藤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放弃反抗。这么近的距离内,别说是她了,就连猫儿也未必能全躲过去。何况,有一把大刀舞的密不透风或许可以抵挡箭支,而她只有一把比匕首大不了多少的突击刀,耶尔衮甚至还是独臂。
唯一负隅顽抗的,就是朗逸和东方明珠二人。要被拉去做军妓的朗逸自然是拼死反抗,到头来被杨延昭捆的像个粽子一般抬进了雁门关;而东方明珠则是被错认为男人,勃然大怒,挥舞着一匹马尸冲向杨延昭,最终被那二十多个金刀随侍们联手制服压在地上。
由于东方明珠和朗逸的暴力行为,善良无害的紫藤、耶尔衮和猫儿也受到了连坐对待,被捆起双手、套上脖链押解去了杨延昭所分配的地方。
紫藤被押到了雁门关内府衙的一个小偏房中,与她一起关到这儿来的还有段真纯。大概是看他书生软弱,段真纯被第一个带出了房间审讯,接近半个时辰了也没有回来。
对于他们一行人的安危,紫藤并不担心,她的脖子上还挂着杨延安送给叶淑妃的玉佛,只要能见到三郎,自然是水到渠成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