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正是一整天内,一个人最懒,最容易松懈的时候。
一早上的游说未果让耶律洪基兴味索然,安排了三将的休息处,他便以身体抱恙为由,率先回了自己的营帐。
杨家三将初见,又担忧着三郎的安危,自然没有多少心思去管紫藤这个“丫鬟”,所以她混出来的时候,只有杨延昭叮嘱她不要乱跑,倒也是十分顺利。
自从见了杨延平,杨延昭的眼神便有些异样,那不像是见了兄长般亲切,倒像是……见到暗恋的情人一样隐晦而热烈。
在营帐中巡逻的西姥士兵不少,看见紫藤时,也是一副眼睛发光的样子。这个北汉侍女身怀绝技,与大院莫尔雅郡主斗舞占了上风的事情,已经在这片小小的沙滩上传开了。
紫藤并不认识路,她连莫尔雅的营帐在哪里都不知道,是以她走走停停,在早上停驻过的主帐边停住了脚步。
早晨,莫尔雅说过,耶尔衮就在这帐内。可是这帐篷就那么大的地方,如果能藏一个人的话,以紫藤的目力,怎么会看不出来?
轻轻扣了扣用牛皮绷成的帐身,传入耳中的闷响,却是两声。后面的那一声极为细微,如果不是紫藤的听力出众,根本无法发现。
等那一队巡逻的西姥士兵走过去,紫藤装作是系绑腿的样子,蹲下身去,悄悄抽出了小腿上绑着的疯狗战术突击刀。
然而,不等她将那帐身划开一条小口,一道细微至极的冰冷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朵,“且慢动手,你是要见郡主吧?”
紫藤低低地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面容冷峻,穿着大院服饰的中年女人就从那主帐里掀帘而出。
那帐篷中果然有夹层!在这之前,紫藤明明从透气的风窗里看过,那大帐中空无一人。
那中年女人走到紫藤面前,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有着一丝丝的惊奇,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的痛恨与厌恶。
才是第一次见面,她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呢?
在这个问题上,紫藤不愿深究,那莫尔雅郡主就像是个疯子,她手下的人,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那女人带着紫藤东拐西拐,来到了一处不大,却描金画银、异常华美的中型帐篷前,也不通报,一手按住那帐帘的一角一掀。
她这一掀,倒像是把那帐帘中从中间剖开撕成了两半,偏偏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回头向紫藤示意了下,她率先一扭身,钻进了那帐篷壁上的夹层中。
让自己过来,却要钻墙?这是什么道理?
犹豫了一下,紫藤还是紧紧地跟了上去。不管是刀山火海,她都要闯一闯,因为这关系着耶尔衮的生死与下落。
帐篷中间的夹层不宽,仅容一个人侧身而行。身后的厚厚的牛皮,面前,却是一层同色的纱帘状布料,浆洗得与牛皮同样硬挺坚韧。
大院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纺织方法,这层布料从外向里看,与普通牛皮的里层无异,可从里向外看,却只像是隔了一层轻雾一般,可以将室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只是刚一步入那纱帘的范围,紫藤整个人就如遭雷击,大张着嘴巴呆住了。
她看见了耶尔衮!
看见了耶尔衮,本来应该是惊喜的,但是,面前这一幕的景象,却让紫藤在迷惘的同时,心中生出一股愤恨与疼痛来。
铺着白熊毛皮的半大营帐中,耶尔衮正****着胸膛,斜靠在一张铺设着华丽流苏锦缎的美人榻上,那个莫尔雅郡主,穿着一件几可透乳的薄纱,正趴在他身边,将手中紫色的提子剥了皮,一颗颗地送到他嘴里去。
他是中了迷药吗?紫藤错愕地望向耶尔衮的眼神,清澈而明朗,似乎比先前跟自己相处时更加清醒。
还是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耶尔衮?紫藤的眼神落在他身体各处,最终在他断臂的伤口处停了下来。耶尔衮的手臂是为她而断,在路上替他换药包扎的时候,她曾经久久地端详过那伤口,每一根肌肉的走向,包括疤痕的位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确确实实是耶尔衮没错,可是他给紫藤的感觉,怎么会这样陌生?
似笑非笑地向紫藤的方向望了一眼,莫尔雅更是大胆,直接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咬住了半边,颤颤地向耶尔衮口中喂去。
在两片唇贴上的那一刹那,紫藤头脑中有一根叫做“理智”的弦,“啪”的一声绷断了。
她不是迂腐的古代女子,更不是不讲道理的女人。虽然自己同耶尔衮曾经拥吻,曾经坦诚相见过,但这并不代表:紫藤会赖着耶尔衮让他负责。实际上,她对耶尔衮的感情,除了信任与喜欢之外,也包含了对他舍臂相救而产生的责任感。
如果耶尔衮喜欢上别的女人,她也许会难过和失落,但绝对不会死皮赖脸地纠缠着他,因为她根本就不曾想过要当什么人的姬妾。
可是,这个莫尔雅,绝对不行!
不说她种种诡异的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就冲她向自己下手时那种狠辣,这样的女人,在前一刻如春风和雨,下一刻弄不好就会翻脸无情。
坚决否定了心底那一抹淡淡的酸,到紫藤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那营帐内,耶尔衮与莫尔雅的身前了。
“放开他!”她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是要救耶尔衮脱险。虽然不确定自己能够打得过莫尔雅,但仍然在第一时间内,将手中的短刀架上了莫尔雅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