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可是北汉的皇帝,单枪匹马地闯到这泾渭遗民统治的落煌山来,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像他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为了自己而送死?他身边的侍卫呢?他应该设下的圈套呢?紫藤张大了眼睛四下张望着,除了睁着圆圆眼睛望向自己的猫儿之外,她一个帮手都没有看到。
将视线收回来,紫藤才发现自己被轩辕弥圈在怀抱里,因为伤腿的关系,大部分的身体都贴在他身上。
本想推开他站起来,但是看到耶尔衮身边仍然扯着他袖子的努尔伊丽时,紫藤却赌气般地偏过头去,正好将半张脸埋在了轩辕弥的颈窝里。
察觉到紫藤的动作,轩辕弥以为她在害怕,更收紧了圈在她腰上的胳臂,面沉如水地直视着耶尔衮的眼神。
“放他们离开!”这个决定,耶尔衮下得极其艰难,他的指甲,几乎要穿透他手上因为练武而形成的厚厚的老茧,“我欠他一条命!”他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是想要说服自己,“我欠着他一条命,是必须……得还的!”
“可是太子,像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祁四急急地劝服:“而且,若是放任他这么出去,岂不是暴露了我落煌山的所在?到那时,我等泾渭遗民,都会被这狗皇帝屠杀殆尽啊!”
“阿四说的没错,太子请三思!”不知何时,祁二和祁三也赶了回来。
耶尔衮闭上眼睛,眉头突突地跳动着,内心中显然在天人交战。
“问问墨礼老师应该怎么办……”
有人小声地说出这句话来,提醒了耶尔衮。
但是,当他转过头去时,却发现一直坐在他父皇身边的墨礼,紧紧地闭着眼睛,头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歪向一旁。
他的胸口上,是一大片正在晕染开来的黑血。
墨礼死了!
从琦亚成功刺杀了墨礼的那一天起,所有的泾渭遗民就知道:这个带他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苦难,被他们视为仙人的老师墨礼,实际上也会受伤,受伤之后,也会死亡。他唯一与常人不同的一点,就是可以将那命中心脏的伤势压制住,但,那只是暂时性的。
预感到自己将会死亡的墨礼,勉强压制住伤势后,在占星台上动用了需要本命元气启动的星相轮,第二天,当随侍打开占星台的大门,在那儿的六芒星阵眼上找到墨礼时,他已经由一个翩翩的美男子,变成了一个行将入土的老人。
然而,从占星台上被人抬下来的墨礼是兴奋的,他说他卜算到耶尔衮会带着泾渭遗民们夺得天下,重掌泾渭那失去了百年的政权。
这究竟是真正意义上的卜算,还是墨礼老师因为自己即将死亡,而给这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泾渭遗民找主心骨?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落煌山里的人们已经不愿意去想了。一代又一代,他们为了自己泾渭遗民的身份而骄傲,不论是墨礼,还是耶尔衮,他们期待着有人能带领他们推翻北汉、南齐,还有西姥和诸多小国,让那些曾经迫害过他们的人得到惩戒,重现百年前泾渭一统天下的辉煌!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当落煌山几百年里的守护神真正在他们眼前逝去的时候,每一个人心中,除了无法抑制的难过与感伤之外,还有着一种失去灵魂的茫然。
每一个泾渭遗民,都比外面的人更加清楚凌霄塔里天尊的厉害,没有墨礼老师,没有他的卜算与术法,他们能够在这样的乱世中活下去吗?
收拾了沉痛的心情,除了暗卫之外,其余的泾渭遗民都将眼神投向了耶尔衮。
墨礼死了,除了座上那个呈假死状态的“皇帝”,身为太子的耶尔衮是泾渭地位最高,身份最尊贵的人。
耶尔衮并没有让这些泾渭遗民们失望,他眼眶发红,双拳握紧处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但是他并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张皇失措,而是沉稳地指挥着众人,“祁二,你们去安置好老师和父皇,其余人等先行解散,神骏营的人留下来,将这儿改成灵堂。”
“那我们的大婚呢?”努尔伊丽实在是憋不住地问了一句,没有人理她。
“墨礼老师突役,本王实是哀痛之至。小女大婚的事推后再说吧,反正都已经定下来了。”大院王在中间打着哈哈,向女儿使着眼色,示意她别乱说话。
努尔伊丽看向紫藤,发现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眼神里似乎带着嘲笑和轻蔑。
这样的情形,说明了什么?耶尔衮根本不爱她!不然也不会毫不顾及到她的感受,前一刻还在成亲,下一刻就要给人办丧事!
努尔伊丽只觉得脸庞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个巴掌。
难堪的静默被从门外急速掠进来的祁五打破,“不好了!那个关在悬听崖里的女人要生了!”
悬听崖的女人?是琦亚?!
紫藤和努尔伊丽的身躯都震了一震。
早不生晚不生,偏偏等到墨礼逝去的时候生。耶尔衮的脸上有着难以遮掩的不快,“让王婆过去照顾她。”
一个在角落里抹着眼泪的婆婆答应了一声,带着身边的小丫头去了。
这样一连串的变故,让努尔伊丽觉得芒刺在背。
“你要怎么处置那个女人?”本想要称呼耶尔衮为“夫君”,但是看到紫藤身边的轩辕弥,努尔伊丽却将到口的称呼又缩了回去,“就是那个西姥奸细,刺杀了墨礼老师,我认为应该杀了她,以慰墨礼老师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