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抬起头来,印入紫藤眼帘的,是身后青衣小厮们逐渐接近的脚步。在桃林入口的那一处暗哨上,一个眉眼细长的中年人扬着手中的竹弓,轻蔑地对她笑了一笑。
逃不出去了吗?
前有狼,后有虎,而自己现在,连行动能力几乎都失去了!紫藤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怀念过自己的AK47和沙漠之鹰,同时,一股绝望的情绪悄悄地漫上了她的心头。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那中年人的身后。
拿着竹弓的中年人恍然未觉,下一刻,他的脖颈就发出了清脆的“咔嗒”一声响,脑袋软软地垂了下去。
熟悉的味道让紫藤恍若隔世。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紫藤的,不是轩辕弥,也不是包舒儒,而是那个态度粗暴、丝毫不怜香惜玉的铁面耶尔衮。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伏在耶尔衮的肩头,紫藤避开了肩膀上的伤势,低低喘息着,耶尔衮的轻功让她也享受了一把腾云驾雾的感觉,身后越来越远的追兵让她一阵安心,但是转瞬间,她的目光又冷了起来,“是轩辕弥让你跟踪我的吗?”
“谁也没有派我来跟踪你,是你把我带到这儿的。”耶尔衮的语气仍然冷冽,却没有了先前的那一股不近人情。
“我?”紫藤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一直在你身后的车厢里。”
这样的回答让紫藤惊骇万分,从她接近那马车开始,车厢中就没有发出过一丝动静,连呼吸也不闻一声。如果说,耶尔衮能潜伏在紫藤的身后却让她毫无所觉的话,那么他的身手,远远不止紫藤所看见的这样简单。
越过了几间偏殿,耶尔衮在靠近皇城城墙的一处独立院落停了下来。那院落与内苑宫殿又有着极大的不同,反而更像是外城的民居,建着一排排青砖绿瓦的房屋。
几个纵身,耶尔衮就扛着紫藤闪进了大院左侧的别院中。堂而皇之地推开了别院小筑的大门。
“这是什么地方?”
“御前侍卫营。”
明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可能从耶尔衮的手中逃走,紫藤干脆放下了浑身的戒备。精神一松,她的眼前又是一黑。
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肩膀,耶尔衮手中的利刃,闪电般地挑开了紫藤剑伤周围的衣物。莹白的肌肤与宝剑的厉光相互辉映,带着妖艳的血色嵌在一起,再往下,是紫色裹胸布条中若隐若现的那一抹深沟。
耶尔衮的眼神暗了一暗,伸出手抵在紫藤的后肩上,略一发力,那宝剑便如离弦的箭支一样“卜”的一声飞了出去,一股浊血顺着剑势喷了出来,在床单上形成了片片桃花。
点穴止血、上药包扎,耶尔衮的动作熟练得让紫藤有些惊讶。
殷红的血迹很快透过了布条,蔓延出一定的面积之后,停住了。
翻看了一下紫藤再次受伤的左脚腕,耶尔衮的眉头却皱了起来。那箭支已经卡入了骨缝,偏偏还有倒刺,如果仅凭着蛮力取出,紫藤的这一条腿,恐怕从此就要废了。
苍白着脸色的紫藤只是虚弱地笑了笑,随手扯过一旁沾染着自己鲜血的碎衣咬在嘴里,向耶尔衮点了点头。
匕首的锋芒在油灯的烛火上烤到炽红,当烧红的玄铁与那旧伤叠着新伤的暗褐色皮肉接触时,就连耶尔衮的心脏也是一揪。一股白烟和着皮肉烧焦的臭味从伤口中散发出来,原本潺潺流出的鲜血,却暂时地被止住了。
用最快的速度将卡在骨缝中的箭支削平抽出,又将那一个个细小的倒刺挑出来。耶尔衮的额头上,也逐渐有汗滴泌出,他清晰地感觉到:那灼热的匕首每在紫藤的踝骨上刮过一次,她的身躯就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
汗水逐渐浸透了紫藤身上的衣物,反映出一块一块的晕湿,在她的前胸后背显现出来。
处理完伤口里的倒刺,并包扎妥当,耶尔衮抬起头来,却惊讶地发现:在他看来早应该昏厥的紫藤,仍大睁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你不问在那桃林中我听见了什么?”
“想说的话,你自然会说。”耶尔衮手脚不停地擦拭着地面上喷溅的血迹,又将沾染了血迹的布条在灯火上烧尽,只余下灰黑的浮灰,被他随手发出的掌风吹散。
这个时侯应该说什么?说谢谢吗?还是第一次被人从性命垂危的边缘救回来,偏偏救自己的,还是从前结下过仇怨的耶尔衮!那两个字,紫藤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我跟你的恩怨就这么抵消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心中理亏,但紫藤面上仍是一副淡漠至极的模样,“你去告诉轩辕弥,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要去琦玉太后的暖风阁。”
“你那么关心他?”
这句突兀的问话让紫藤有些惘然,但耶尔衮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过似的,他走到她身边,一把揽起她的纤腰,轻轻放在自己的肩上,“皇宫内乱差不多已经平息了,一会儿这里应该会有大批的侍卫进出,你呆在这里太不安全……”
该死!
如果紫藤知道,耶尔衮脑袋里想的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话,那么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任由他将自己扛出来,塞进琦玉太后暖风阁的衣柜里。
“我得回去呆在阿弥的身边,一会儿陪同他一起来这里,你不会有什么危险。”将带来的大麾披在紫藤身上,耶尔衮就以与他身形丝毫不符的灵巧,从来时的窗口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