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虽大雨狂作,但这个洞穴却尚是干燥的,玉蛮累得气喘吁吁,却一刻也不敢休息。将容祁安置放好之后,立即起了一堆火,也许是他们运气好,这个洞穴好像有人来过,不仅找到了火石,还看到了烧过的柴堆,只是那些柴堆显然已经十分久远了。
玉蛮神色焦急地看着容祁异常的脸色,他浑身发烫,似乎是蛇毒扩散,久疾又复发了。顾不得其他,玉蛮颤抖着手用自己的金色小匕首在容祁腿上的伤口处划开了道深深的缺口,凑上嘴要将毒血吸出来。
她满头大汗,双唇肿胀,几乎要精疲力尽了,直到血水一点一点地由黑变红,玉蛮才欣喜地咧着嘴抹去自己一脸的汗。
“容祁!容祁,你看,血变红了,不会死了不会死了,你醒醒,看啊看啊!”玉蛮欣喜却又焦急地推摇着容祁,顾不得嘴上的刺痛,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
容祁微微蹙眉,脸色依旧红得异常,只是双唇却是发白的,他的情况比玉蛮好不了多少,脸上也是满头大汗,意识还很模糊,他艰难地撑开眼皮,似乎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焦急,急得都快哭出来的面孔,她的嘴一张一合地,只是他什么也听不清,连带着她的模样也是模糊的。
是梦吗,也许,真的是梦吧……
他的嘴角无力地轻轻一扯,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只是怎么都触及不到那张近在咫尺却模糊的面庞。
“为什么,你又回来了……”
“我……”玉蛮刷地一下站起来,表情瞬息万变,有些局促,有些窘迫。容祁眼中的两颗墨玉摇曳着一层梦幻的色彩,时而迷惘,时而妖异,时而清醒。
彩光一黯,是蛇毒和旧疾复发的容祁艰难的清醒,这一清醒,他的眼神又冷了下来,拒人于千里:“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回来……
同样的一句话,先前从他嘴里说出,明明是暗含着喜悦和期待,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却显得那么的冷漠,那一句“为什么回来”,听着听着让人觉得更像是“谁允许你回来”。
陡然之间,玉蛮脸上的笑容不再,因蛇毒影响而红肿刺痛的嘴唇用力抿起,倔强地说不出话来。
“走。”容祁浑身冷汗直流,脸颊奇异地泛着红晕,彩光和寒光交织,代表清醒的寒光摇摇欲坠,被击得溃不成军。
他说得那样急,好像想要趁着自己还清醒,把这些话全部说出来。
玉蛮咬了咬牙,无名怒火烧心烧肺,急得语无伦次:“走,我会走,我知道了,你不要催我!但是现在我不走,就是不走!”
容祁没再说话了,只是浑身抖得厉害,湿漉漉的衣衫和头发贴在身上,双颊红得奇异,但嘴唇却发白得可怖。虚汗一粒粒冒出来,他眉头紧拧,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可看上去是那么痛苦。
容祁的模样把玉蛮吓得慌了神,一摸他的脸,烫得玉蛮第一反应就是缩回手,烫得灼人……
玉蛮早就知道容祁的身子不好,她经常见到他喝药,就是那种一大碗一大碗的黑汁,容祁常年喝那样的药,以至于身上也总是携着与那碗药一样的馨香,可这药闻着馨香,却是世界上最苦涩的东西。
有一回玉蛮便是被那香气给唬得上了当,好奇地尝了一口,苦得她毕生难忘。
玉蛮无法想象容祁要靠着每日喝那样的药渡日,旧疾旧疾,究竟是怎样的旧疾要让人如此痛苦。
眼下容祁浑身发烫,一定是病发了,药呢药呢,这时候哪来的药。
玉蛮在大自然中长大,初见那蛇之时,虽知蛇有毒,但也知道这回遇到的并不是剧毒的蛇。祸不单行,蛇毒引发容祁旧疾,现下她不着急也难了。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玉蛮后悔死了,从前阿爹总逼着她念书,可为什么不顺便逼着她多看些医术呢!否则现在也不会这么一筹莫展了。
容祁的眉头皱得痛苦,冷得身子在轻轻颤抖着,发白的嘴唇也在打着颤。
玉蛮醒过神来,连忙把火生大了,手忙脚乱地朝火堆里扔木头,因为心中慌乱着急,好几次都被爆裂出来的火星子烫到了手。
“没有效果,怎么会没有效果!”眼泪一滴滴地掉下来,玉蛮慌然无措,火已经烧得那样旺了,热得她流汗,跳蹿的火焰甚至将她好几戳头发给烧焦,可容祁仍在发抖,身子仍那么烫。
玉蛮能做的都做了,可她要怎么办呢,除此之外,她已经不懂得要怎么照顾容祁了。
忽然一组熟悉的画面闪过玉蛮的脑中。
冬天时狼群也怕冷,总是依偎在一起取暖,小狼崽在初生时没有毛发,更是要靠着成年大狼的拥护保持体温。她幼年时,尚未受人的礼数教化荼毒,可懂得这个抱团取暖的道理了。
可如今……如今……
玉蛮的脸颊微红,与容祁病态的妖冶之红不同,这让人心醉的红晕,何时已将一个毛手毛脚天真无邪的小狼崽变成了一个渐有心思的少女。
“我只是怕你死了,毕竟你救过我!我们狼可不是这么忘恩负义之徒。”
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真的只是说给容祁听。
玉蛮笨拙地将容祁湿漉的衣衫褪掉,双手始终没出息地发抖,那可恶的结总是怎么也打不开,容祁清瘦的身子冒出了点点红斑,肌肤白得刺伤了玉蛮的眼。
玉蛮抱着容祁,用自己的身子暖和她,胸腔里的那颗可恶的东西却乱跳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