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哥哥……好吃……”玉蛮忽然嘟囔了一声,吧嗒吧嗒着小嘴,脑袋又挨了过来,在他的胸前蹭了蹭,然后轻呼了一声,耳朵贴在他的心口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容祁的身子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好像生怕自己只要稍稍一动就会打搅了丑丫头的美梦。
一场美梦,对他而言是格外奢侈的东西,因此发生在丑丫头那颗脑袋里的甜美梦境,他竟比她还要珍惜。
看着玉蛮趴在自己身上,一点负罪感也没有地将口水擦在他的衣襟前,容祁竟也只是无声地轻叹了口气,仍保持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姿势自觉地给玉蛮作人肉床榻。
“昱哥哥不高兴吗?玉蛮给昱哥哥唱歌好不好?”玉蛮动了动脑袋,原本笑意盈盈的睡颜上忽然眉间轻蹙,然后便开始哼哼唧唧地嘟囔着,大概就是她梦里所说的“唱歌”吧,只是没人能听得懂她到底在哼哼唧唧些什么。
容祁深邃的眸光带了一丝暖意,静静地温柔地停留在她的身上,玉蛮的睡姿太乖张了,大半个身子几乎斜挎了他的上半身,两只手也不安分地搭在他身上,人明明睡在他的右边,脑袋却正贴在他左胸袒之上,他低下头便能看到她流着口水表情丰富的睡颜。
这个傻丫头的梦里有他吗?她的情绪也会为了他而改变吗?
不自觉间,他竟发现自己的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才忽地一愣,慢慢地敛去了笑意。
他仰起头静默地看着夜空,耳边是流水潺潺,瀑布飞溅的声音,深山之中,时不时会传来低低呜咽的狼啸,清瘦的少年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那双墨玉一般深沉,寒潭一样淡漠的眼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地挣扎着,犹豫着,痛苦着,一股是柔情牵挂,一股是理智冰冷,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愈演愈烈,天上的星光与这双眼睛比起来,也都瞬间黯然失色。
默了良久,容祁才稍稍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玉蛮从自己身上搬了下来,一手托着她的脑袋,一手揽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原本趴在他身上的玉蛮给抱了下来,揽在自己怀里,侧身将她拥了进来。
后半夜,玉蛮已经睡得很熟了,连梦话都不哼唧了,连容祁这么把她搬下来都不醒。解除到了容祁温暖的怀抱,她又迷迷糊糊中驾轻就熟地钻了进去,散发着健康光泽的小小包子脸上仍然笑意盈盈,好像很满足。
容祁低头看她,然后轻轻地在她的头发上吻下,那软软的唇像轻轻拂过的微风一样贴在了玉蛮的头顶,如此珍重,如此小心翼翼,好像这个颠三倒四的丑丫头便是这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丑丫头,睡一觉一切都会回到本来的样子。”容祁低低的声音飘落在这寂静的夜里,像碎玉一样好听,像弦动一样悦耳,带着一股奇妙的蛊惑力,听得人心地痒痒的。
咻的一声,一道光束冲向了天空,然后无声地爆炸开来,天空顿时晃若白昼,引得山间狼群一阵此起彼伏地乱啸,但那光芒很快便又消退,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容祁眯了眯眼睛,将手上已经空了的却还隐隐散发着一股硝烟味的木筒掩入了袖中,不再言语。
一切才刚刚开始,丑丫头,莫忘了年少的约定,终有一天,他会找到她,那漫长的日日夜夜,一切或许都会恢复如初,但他的心中,却总有一处是温暖的,为了那一天的到来,他也会活下去,斗争也好,尔虞我诈也罢,丑丫头总会回到他的身边,等他将一切丑恶的障碍扫清,她会一如既往地纯真美好……
漫漫大漠,无边无际,只有没有尽头的苍凉和寂寞,风沙肆虐,像无数把利刃划破人的皮肤。
遥遥大漠上,一行人队伍严谨地穿行着,队伍不长,看上去应该是个商队,可又让人感觉不像,即使是入了夜,环境如此恶劣,他们却依旧在穿行,怎么看怎么古怪。
忽然一道亮光划破天际,但很快一切便又陷入一片黑暗,这个沉默前行的队伍忽然有了骚动。
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队伍之首,抬起手示意众人停下,他的脸上也是惊讶异常的表情,然后竟是浑身颤抖,如此冷峻的一个人,此时几乎要眼泪纵横:“是容祁殿下的信号哨,在以北十里之内。”
殿下……果然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他没死,殿下没死,太好了……
“堪言大人,殿下果真在这里吗?”
一名侍从不禁面露忧色,殿下的信号哨是不会错的,他们也的确亲眼所见,可越往北走,狼啸的声音就越让人听着毛骨悚然,伴随着山中的回音,一阵一阵地,越发像来自地狱的哭嚎,他们该不会进狼窝了吧?
如果殿下真的在这里……
众人不禁抖了抖,只期盼早些找到容祁殿下,殿下可千万别让狼给吃了。
这名被唤作堪言的男子生得健硕高大,一身黑衣,面容冷峻,衬得他更加不易接近了,此人正是匈奴掌管三十万雄兵之师的弘桑大将军麾下第一硬汉,堪言二字一出,纵使是自大的汉人也要抖上一抖。
堪言天生一副冷峻凶煞像,行事冷酷决绝,身手更是出神入化,就是弘桑大将军也耐不得他,偏生对那自小体弱多病的十三殿下容祁大人毕恭毕敬服服帖帖,就是如今那位已经将父兄手足赶尽杀绝篡位而上的左谷蠡王墨折也因此不得不对一个体弱多病的十三殿下生出忌惮。
此次若不是堪言疏忽,又怎会让容祁殿下身陷险境,让墨折那厮卑鄙小人得逞?亏得容祁殿下发出了信号哨,安然无恙,否则堪言只怕要砍下自己的脑袋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