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堪言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殿下这是……
堪言都要以为自家殿下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玉蛮而乱了分寸与墨折对峙了,殿下和何其谨慎内敛的一个人,多年来的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又怎会在这时候沉不住气,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丫头而已?
“单于既命容祁为帅,军中事务便一并由容祁做主,军中之人该如何处置,容祁自由主张。”
淡淡的声音,不愠不怒,好似在平静地叙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又如清泉漱过玉石,分明是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凉到了人的心里,英俊的面容上,只有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隐隐有一股极其隐忍的情绪在涌动着,如寒星般,璀璨而又摄人心魂。
堪言震住了,就连墨折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震慑住了一般,一瞬间的失神,心底好似被无数只蚂蚁啃咬一般,酥酥麻麻的,疼痒难耐。
面对墨折如此肆无忌惮的灼热目光,容祁神色一冷,袖摆一扫,将墨折的刀刃挥开,搂着玉蛮的那一只手也越发紧了起来,如同在宣誓着他对她的所有权,不容侵犯。
墨折竟然也任他将自己的刀给挥开了,没有阻拦,只是目光依旧灼热,带着一层不可置信。
此刻的容祁,虽如云般飘缈,似风般淡然地坐在那,但那不可言喻的威严却如何也难以让人忽视,好似他天生就该如此,只是一个带上冷漠的目光,也足以将人凌迟。
在场的众将也呆住了,容祁大人这是……他竟然……竟然……
“我的人我自会处置,冒犯单于之罪自会有一个交待。”容祁偏过脸,看也不再看墨折一眼,他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始终没有变过,只是脸色好像越发苍白起来了,他搂着玉蛮的手越发地紧,这是无意识的动作,紧得玉蛮都感到疼痛了,却因为容祁身上此刻那浑然天成的尊贵和威严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玉蛮都有些不由自主地胆怯起来,一声不敢吭疼。
容祁缓缓垂下了眼帘,谁也不理,只对身后的堪言命令道:“堪言,回去。”
和所有人一样都置身于刚才那让人缓不过神来的气氛之中的堪言被容祁这么一唤,终于猛然回过神来,恭敬地应了一声诺,推轮椅的手心都有些汗湿了。
出人意料的,这一回墨折没有阻拦,他好似也刚刚从刚才诡异的气氛中回过神来,眼里的灼热被他强制压抑了下去,眯起眼睛看着前方慢慢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警惕了起来,竟也悄悄染上了一层残酷的危险气息……
众人默然无语,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从回过神来,只有弘桑一人神色清醒,锐利的眼睛也敛了起来,严肃苍老的脸忽然沉了下去。
看来有些东西,会成为那个孩子的羁绊,那些会成为绊脚石的东西,怎么能够放任不管。容祁是个谨慎的人,多少年都熬过来了,又怎能在这时候沉不住气……
他人在想什么,容祁不知道,也无暇去管,他紧紧地搂着怀里那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儿,面色看上去是如此沉静,但那沉静的外表下的心绪,却一刻也不曾沉静过。隐藏在袖摆下那因发力而泛白的指节出卖了他的心情。
直到离了很远了,被容祁的手圈得生疼的玉蛮才担忧又怯怯地唤了声:“容祁……”
冒犯单于之罪自会有一个交待……
容祁的话轰的一声在玉蛮脑袋里盘旋,玉蛮拿眼睛偷偷去看容祁的表情,越想越觉得心底发毛,偏偏此刻的容祁陌生得很,陌生得好似她都不认识他了,玉蛮一点也不敢造次。
她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与狐假虎威,哪里会想到墨折竟然是个硬柿子,没捏着,反倒让自己磕碎了满口牙,到头来吃不了兜着走,还将容祁给惹恼了。
心理斗争了半晌,玉蛮终于怯怯地在袖子下拽了拽容祁的衣襟,缩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红着眼睛望他,活像一只小兔子:“容祁,你可不可以不要治我的罪,我已经被摔得很疼了……”
容祁低下头来看红着眼睛着实后怕不轻的玉蛮,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缓和,唇角牵起一抹淡笑。
见着他唇畔那温润如风的淡笑,因挨了一掌而脸色不大好看的玉蛮终于眼睛一亮,燃起了希望,期待地直视着容祁的眼睛,等着他说话。
“军纪严明,犯上者少则杖刑三十。”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从容祁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只是在关心玉蛮天寒了是否加衣,天热了是否中暑而以。
玉蛮一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地撅起了嘴,沮丧地垂下脑袋来,红着眼眶:“玉蛮的确是想找那大坏人打架,可是……可是……”
可是这一次,分明是他先……先欺侮她的!
啪啪啪,晶莹的水花滴落在手背上,碎裂开来,又滑落了下去。
玉蛮的声音低低的,双唇犹红肿,她用力地用手背擦自己的嘴,比被王屠夫家的大黑犬咬了一口还要让人难过。
容祁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玉蛮会哭。平日里,玉蛮胡搅蛮缠颠三倒四的时候数不胜数,眼泪也没少见过,但大多时候这个丫头就是在嚎啕大哭那也是没心没肺的,何曾见过她如此难过的时候。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穿入玉蛮乱糟糟散下来的头发住,掌心贴着她的头,稍稍用力,将她的脸埋入了自己的胸袒里。
玉蛮顺从地将脏兮兮地脸往容祁的衣襟上蹭了蹭,双手抓住容祁的衣襟,低着头不肯抬起,嗅着容祁身上再熟悉不过的馨香,长久闷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