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满院的花木随风摇曳,更有那枯黄的叶子,一片片飘零坠落,那一股萧索让黛玉更觉失落。她忍着痛,漫无目的地信步走着,脑海中却摆脱不掉那活生生的面孔,她心里充满着内疚和自责,还是愤慨。
终于,她徒劳地甩甩头,眼里再次蓄满泪水,林叔,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她抽抽鼻子,才发觉,自己又来到了竹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竟是习惯了,总是在心情郁闷失落时不知不觉但来到这里。
这里,是自己唯一能袒露真情的地方,可以尽情地发泄。上一次她没能进去,不知这一次,她迟疑了一下,想着便迈步向前走,没想到,她竟然能走进来了,她不由心里一喜,身上遽然有了力气,快步向前走去。
此时,她没有目的地在竹林间穿梭着,试图让自己忘掉积聚在心头的郁闷和伤痛,直到走得腿有点酸软的时候,才颓然地倚着那棵古树上,无声地抽泣起来,夕阳没入西边的天空,映着她脸上泪光莹莹,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明天,还要启程!”语气中含着一丝关切,不用听,就知道是水明畅的。
黛玉抬起头,前方不久处,水明畅一袭长袍,说不出地潇洒,沐浴在夕阳中的他,身姿挺拔,神情温润如玉,一双清眸闪着凌然的幽光。眉心微拢,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着关切和怜惜。
明天吗?自己就能回姑苏了吗?黛玉觉得鼻子一酸,心里好不委屈,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好象看到了亲人一般,眼泪更是绝了堤。
水明畅也不阻止她,移步来到近前,就那么看着她,将她的无助和悲伤全看在了眼里,却不阻止,就那么任由她哭着。
良久,黛玉方止住眼泪,她神情凄婉,声音有丝哽咽:“为什么,不幸的事总是会落到我头上呢,我快坚持不住了……”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水明畅淡淡地道:“我说过的,你忘了吗,这里不相信眼泪,这么快就垮了吗?可不象你……”微微地蹙起眉头。
黛玉眼睛茫然,望着他:“十二条人命,怎么会那么狠心?这得多大的仇恨,才会下得去手?”说着期期艾艾地望着水明畅,嘴角扯起一抹无奈的弧度:“如果是你,你会下这个狠手吗?会吗?”
望进他深邃如潭的墨眸,她摇摇头,颓然地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你绝对不会的,是不是?”眼泪又如泉涌。
见她神情哀婉凄切,水明畅清幽的眸子有了丝柔和的光芒:“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把所有的烦恼和伤痛先抛开,你的身子要紧,明白吗……”
听着他关心的话语,黛玉心里一暖,不知为什么,鼻子酸酸地,曾几何时,自己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关心了?
皇宫,永远是个是非之地,这里充满着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但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总是适时地出现,给自己关心和支持,这让自己感激不尽,是啊,谁也不容易,这么快就垮掉了吗?
黛玉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那棵挺拔苍翠的绿竹,如水的眸中慢慢地有了光彩,神情也变得坚强而倔强。
那个袅娜的影子慢慢地远去了,多了一抹坚强和绝决,水明畅静静地立在那里,手中的帕子早已经被她的眼泪溽热了,眼前闪过她楚楚动人的脸庞,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止不住心头一阵柔软。
她令他心疼,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关心,水明畅心头一凛,暗自嘲笑着,自己怎么会对她产生这不该有的情愫呢,难道是因为她的眼睛象那个人吗?
坚强中带着倔强,水明畅沉吟了良久,或许,自己对她仅仅是欣赏罢,一定是这样的,他握着那块湿溽的帕子,心里似乎也软软地,直到,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地……
回到房间,紫鹃正焦急地等着自己,水溶已经不在了,黛玉也懒得问他,这个无情的刽子手,她现在对他没有半分好感。晚膳已经备好,但是黛玉没有半点胃口,翠翘恭恭敬敬地进来请了黛玉去用膳,见黛玉不想只是象征性地劝了几句,便退下了。
紫鹃见状心里心疼黛玉,温言劝慰了半天,但黛玉仍是摆摆手,紫鹃了解她的脾气,每每遇到郁闷时饭量便大减,也只得罢了,担心她夜里饿,紫鹃便命人准备了些点心。
黛玉满身疲惫,她听从了水明畅的话,泡了个热水澡,早早地歇下了。这一晚,黛玉睡得并不踏实,她总是做恶梦,梦中便看到林叔等人被人杀害的情景,不时地被吓醒,醒来后,浑身一片冷汗。
她喘息着坐了起来,吓得不敢再睡,眼巴巴地望着帐顶,再也睡不着。外面传来打更声,周围一片寂静,唯有秋虫的呢喃声,时而詙杂时而细微地响着,夜显得越发地静谧,冷月无声,室内静得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后半夜的时候,她发觉自己似乎发烧了,身子酸软,口干舌燥地,甚至懒得出声叫紫鹃,明天还要启程呢,好在自己身边还有点丸药,摸索着起了身,自己挣扎着倒了水服下两颗,仍旧睡下了。
翌日清晨,烧有点退了,但情形似乎更重了些,嗓子疼得厉害,还不时地轻咳,唤进紫鹃服侍自己梳洗了,紫鹃见黛玉脸色有点苍白,情形不对便关切地道:“王妃,感觉着怎么样?要不,今天和大皇子说一声,等身子好些了再启程罢?”一面手轻轻抚了抚黛玉的额头,紫鹃跟着黛玉这么久,最了解她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