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有些虚弱地喊了一声:“宝二叔,是林姑姑吗,我听到是她的声音呢,是她来看我们了吗?”
黛玉忙应着:“兰儿,是我,是玉姑姑,你感觉怎么样?”说着觑了觑贾兰的脸色,看样子有些委靡,情形不是太好。
贾兰有些恹恹地道:“我就是身上懒,不想动弹!”宝玉脸色一暗,声音低了下去:“兰儿昨晚精神就不大好,他说不大舒服,可这里……”说着觑了狱长一眼,不吭声了。
黛玉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药,她递给宝玉轻声道:“把这个给兰儿服下,至于大夫,还是算了罢,不要再声张了,我能进来还是托了王爷的情。先服着看,我回去后再想法送些药进来。”
这是她早准备好地,没想到还真派到了用场。宝玉忙接了,转过身走向贾兰。黛玉蹙着眉,心里一阵阵难受。
她侧过身对水溶道:“我想和宝玉说几句话,你们在外面等我,可好?”那狱长此时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真是眼拙,原来这个标致俏丽的小厮是北静王妃啊,他不敢怠慢,忙应着退身去了。
但水溶却站在原地不动,黛玉一皱眉,瞅着他。水溶撅起嘴不情愿地道:“我要在这里陪着娘子!”
黛玉知道他的心思,他脸皮真不是一般地厚,人家说句话他也要听着,还真是……算了,他爱在这听就听罢,反正又不是什么私密的话,自己还怕他怎地。
黛玉拧着眉打量着宝玉,刚要说话,赫然发现他胸前的那块通灵宝玉不见了,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啊,他自小到大可是玉不离身地。
不由愕然道:“宝玉,你的玉呢?”
宝玉喂了贾兰服下一颗丸药,轻轻地扶着他靠在墙上,将黛玉带来的冬衣给贾兰裹好,方转过身来到黛玉面前,脸上浮起一丝苦笑道:“那日抄家的时候,乱哄哄地,等来到这里,才发现不知何时不见踪影了!”
说着脸上却现出一副如释重负地神情:“没就没了罢,都说那劳什子是吉祥物,遇难呈祥,消灾避祸,但那个劳什子,却误了我……”
说着脸上浮起一丝和嘲讽:“它给我带来的哪是什么福,没了更好,如今还会有谁计较它宝贝它呢……”黛玉一怔,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悄悄地瞥了瞥水溶,见他正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看似无焦距的眼睛正四处乱瞅,其实是在认真地听着呢。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刚才去看了凤姐姐,情形不是很好,希望你们能坚持住,过了今冬,来年开春便可望释放了!”
宝玉脸上并无太大的波动,他平静地看了看黛玉,又看看一旁的水溶,低声道:“世间的事难说,好在林妹妹你如今安好,我就没什么挂碍了,王爷虽然……但你跟着他,至少是快乐的,希望不会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黛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快乐?从何谈起啊,自己没被他折腾死就是命大,要是宝玉知道水溶的底细,清楚水溶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他肯定不会如是想了,想到此只是苦笑。
皇宫,那里的水太深,自己也不想在那里久待,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卷入风波之中,连骨头都不剩了!
离开了压抑阴暗的牢房,坐在车里,黛玉仍拧着两道秀眉思索。这时,额头被轻轻地敲了两下:“歇歇你的脑子罢,还不嫌累啊!”
黛玉瞪了瞪水溶,揉揉自己的额头,水溶现在动辄敲她的脑袋,让她很是郁闷。乘他不备,她举起粉拳使劲地捶了人两下,自己得讨回来,岂能总让他占便宜。
水溶也不介意,他倒愿意黛玉如此,反正她那几下子,就如给他挠挠痒痒一向,见黛玉蹙着眉关,遂嬉笔着凑近前,斜睨着道:“想什么呢,早知这样就不带你出来了!”
黛玉挑挑眉:“我在想凤姐姐所说的话,不知她所说的那个世家,是指谁?”水溶懒洋洋地道:“那早不说,问我啊,何必自己闷头想!”
黛玉抬起头轻声问着:“那你清楚是谁吗?”
水溶眯起墨眸,微带嘲讽地道:“当然知道,就是荣府的世交甄家!”
“甄家?”这下黛玉真的是震惊了,一时间她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她突然明白了凤姐那话中的悲凉,但是甄家对贾家能做什么呢,她还是不大明白。
水溶似乎格外有耐心,他解释着:“甄家刚刚起复不久,并没有官复原职,为了身家的荣耀和前途,自会做些损人不利已的人。当初,甄家也被抄过,当时他们将部分家产转移到了贾家,你可知此事?”
“还有此事,”黛玉深为纳罕,她是头一次听说,当然那只有当家人们知道,她一个外人如何清楚那些底细。
贾家和甄家交好,这种事或许真能做得出来,替甄家转移家产,要是被查出来可是大罪。贾府既然敢做那样的事,那说明对甄家关系确实非同一般,难怪凤姐心寒。
想到此有些不平,可是,那甄宝玉为何又去探监呢,是不赞同父亲的所为,可为什么他会和那个人在一起呢,她总感觉着他的神情象是在惺惺作态?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官场互相倾轧,勾心斗角,为名利所羁,世交之谊又如何呢?不过话说回来,贾府人等本来也骄纵惯了,肆意妄为,一部分原因也是咎由自取。想到此,不由摇摇头,如果不是看在元妃的情份上,只怕量刑还会重,这样看来,贾府还是很该庆幸为是。
日子,还在继续,天气越来越冷,黛玉托水溶寻找云中鹤的事,一直没有着落,想到云中鹤一贯萍踪浪迹,黛玉也知道不能急时一时,反正现在天越来越冷,自己一时无处可去,于是便在宫里待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