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他给“学生”赵丽艳打过去电话,“学生”告诉他可以随时来取钥匙,钭文忠洗了一把脸,冲出房间。
赶到“红石房屋中介所”,赵丽艳在和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在讨论股票。
男子说:“上证指数突破了3600点,该抛出了!”
赵丽艳倒觉得还有更好的机会没有到来,“我想再观望观望,不想这么早出手!”
“老板娘,我来拿钥匙,”瞅准二人说话的间隙,钭文忠说明来意。
“嗯,来了?给你,那个女的没有说定什么时候来,她要是来了我通知你,去吧!收拾完房子走时,来这儿一趟,把钱缴一下。”老板赵丽艳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交给钭文忠。
昨天已经来过,钭文忠追寻着昨天的记忆,找到了一单元楼202。
打开房门看到,屋内地面和垃圾已经收拾干净,客厅茶几上留有一张字条“我是房东,我的电话是……(此处隐去),住下后和我联系。”
钭文忠找到一块抹布,将客厅茶几和两张双人床重新擦洗了一遍。凉台有一把完好的拖把,平时爱好干净整洁的他,把所有房间的地面重新拖了一遍。
钭文忠乘公交车分两次将被褥,洗漱用具,衣服和书籍搬家到这里。今天是周日有的是时间,再说东西也不多,他没有找人帮忙。
考虑到还有一位女士同住,他选择了带晾台的卧室。
收拾妥当,他去找老板娘,赵丽艳见钭文忠回来,笑了笑告诉他:“都收拾好了哈,缴一下费用吧,租房中介费600X0。3=180元,等回头那个女的来的时候,我告诉她,她的中介费直接还给你。”
送上两张毛爷爷大头票,收回一张二十元零钞。同时收到一份签有三方姓名和红指印的《房屋租赁合同》。
缴费完毕,钭文忠抬腿刚要离开。
赵丽艳叫住他说:“老师,老师,先别走!来帮个忙,帮我改改这篇文章!”
不是第一次和这个女子共坐一把座椅了,钭文忠不似昨天那样拘谨羞涩。坐在座椅上的左侧臀部明显感到来自女人身体的热量,右手和女人共同握着一个鼠标,轻车熟路“手把手”地帮助女人把这份《关于上年经营不佳的申请减税报告》修改了一遍。
钭文忠虽感心脏狂跳不止,但文字功底还是发挥出正常水平,言辞恳切地“说明”了一通理由。
修改完后,钭文忠站起身,他不解地问:“写份这个就能减免税?”
“早已经给局领导说好了,补个申请就行!谢谢你啊!老师!”看到一份语言丰润的文稿呼之欲出,赵李艳言语之间带着兴奋,一句一个老师的叫着,俨然站在面前的就是她的启蒙老师。
人说“嘴甜能当钱花”,还真是不假!要是内部没有关系,谁告诉你这些秘密?补个申请就能免税。
还真的是“生财有道!”猫有猫道,鼠有鼠窝!
钭文忠在这一周的社会大学中学到的社会知识,比他在大学四年学到的都多。
在街边烧饼摊买了两个烧饼,喝了一碗豆腐汤,这就是钭文忠今天的晚饭。
吃过晚饭,钭文忠来到自己的新家,安稳地坐在沙发上,把四肢尽情舒展开来,做了几个深呼吸,他顿感心里非常踏实。
钭文忠真想大声喊:“啊!我终于有家啦!”
歇息了一会,钭文忠坐起身来,看到了房东留在茶几上的字条,“……住下后和我联系。”
照房东纸条留下的号码,钭文忠拨过去,接听的是一个女声,“喂?你是谁啊?!”
“你好房东,我是你房子的租户,我叫…”对方说话还挺冲,咱要有风度。
没等钭文忠把话说完,对方打断他的话说:“啊!你是租房的,住下了,明天你交一下房租!先预付三个月,1800元,明天晚上七点,我过去取!”
一听到对方说交款1800元,钭文忠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三圈,钭文忠赶忙向房东求情:“老板,能不能宽限几天?我这几天手头有点紧张。”
“宽限几天?你不懂租房子的规矩啊?!没钱你租什么房子啊?!”女房东一听说没钱,马上就叫嚣起来。
人说“酒涨怂人胆,没钱声自低”,没有别的办法,钭文忠想试试说点好听话,求未谋过面的房东宽限几天想想办法,“嘴甜能当钱花”钭文忠想试一试,说:“姐姐,我现在手头紧张,…”
没想到房东打断他的话说:“租房子先预付这是规矩,叫什么都没用!没让你预付半年的房租就算不错的啦!你明天先借借!晚上我过去拿,可别说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啊!”
说完,房东挂断电话,手机里回响着“嘟,嘟,嘟”的声音。
钭文忠掏出衣兜里所有的钱,数一数还有200多块钱。
刘干事告诉说工厂有招待所,他就没有想到要租房之类的事,所以没有向家里要钱。
上大学时,每次寒暑假在家,钭文忠都看到父亲残缺的身体需要常年吃药,母亲年龄越来越大了劳动能力在下降,依靠家里的几分薄田,有时偶有做点小副业,挣个钱很不容易。爷爷常年卧病在床。只有妹妹在县城打工,何况还有弟弟在上学,家庭经济拮据的状况依然是非常明显的,所以,每有需要花钱的事,他都特别慎重。
于是,钭文忠在节假日和双休日上街发过小广告,也给人打下手卖过书,还赶夜市卖过烤串。本学期省吃俭用,省下600多元钱,毕业时同学合影,送纪念品花去一部分,来到工厂买餐具、买书和吃饭也花去一些,前面又交了中介费,现在就剩这些了。
“1800元和200元差距忒大了!要不行,退掉这套房子!”突如其来的情况,钭文忠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思前想后,钭文忠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要么向同事借一些钱?”刚上班认识不到一个星期,就向同事借钱,自己张不开这张嘴。
给父母打电话,让父母寄钱,父母手里也没有这么多钱啊!就算是父母有钱,让父母匆忙汇钱也不是上策。
回想半个月来,自己一路奔波,离开学校前几天,就开始日日伤感:
伤感四年同窗,一朝分别,或许永远不能再相见。
伤感有些同学,直到离校最后时刻,还没有找到用人单位。
伤感自己此去,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单位,陌生的同事。
到单位报道后,短短几天,难事又是不断:政治处干部干事出尔反尔,招待所那个侯所长不让免费居住,就连钳工组的小混混马槐也敢欺负自己初来乍到,按理这三个遭遇都不该发生。难道这才是社会的本来面目?
第二天上班,钭文忠去班组报到,班长谷卫东通知,“小钭你到车间办公室一趟,苗会计有请”。
钭文忠找到苗会计,苗姐姐告诉他:“政治处召见,可能有好事!去吧。”
钭文忠窃喜,追问:“姐姐,政治处召见都是好事?”
“一般说是好事,你想啊,干部处召见还不是提拔提拔!快去吧!”苗会计催促他。后来得知,原来是政治处刘干事通知去填表。
刘干事办公室里,邹洪涛和另两位老师杨楷、谷晓丽也在。
看到四人到齐了,刘干事开始开会:“今天把你们四个人叫来呢,是有一个事要通知你们。本来呢,咱们厂是军部直属的重点军工企业,从地方学校招聘入厂,是要办理参军手续。可是呢,由于大家工作比较忙,厂党委决定一切从简。现在发给你们每人一份表格,每个人都填写一下,我发表了,大伙看看填一下。”
收到表格,其中有这样的一项:“我自愿决定,参与到军转工的系列队伍中,服从组织安排,自愿报名人:(签名),时间:年月日。”
看到这里,邹洪涛与钭文忠眼睛交流一下,二人托词有事告诉刘干事一声走到办公室外边。邹洪涛对钭文忠说:“钭哥,事不对啊!往年招聘来的学生都是要参军入伍的,今年不让咱们入伍了,这事蹊跷,不能说签就签了。咱们找华处长问问情况。”
也真是,钭文忠听杨处长就说过,过一段时间他可能就要去燕京常平参加入伍军训。本来那是顺理成章的事。他没有多想,前面刚刚苗会计“有好事”的推测使他放松了警惕,钭文忠没有想还能有“人为的坏事”。
和邹洪涛一起来到华处长办公室,华处长在看文件,抬眼看到二人进来,说:“坐吧,有什么事?”
邹洪涛先说话:“华处长好,我们不解,想问一下,为什么让我们签名自愿放弃参军入伍?”
华处长露出不解的神情,向上推了推下滑的老花镜,说:“谁说让你们放弃入伍的?我们厂是军部直属企业,对参与工厂建设的技术干部,都是要办理入伍手续的。不过手续比较繁琐,刘干事每年为这事要进京好几趟,费不少功夫。”
蒙在鼓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