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第一次班务会后,我才明白自己的身份,就是提前当了班长,并且是队长和指导员身边的班长,连部开会我必须去,不仅要做记录,而且要汇报整个中队的后勤、宣传、弹药管理、伙食、军事训练计划完成情况、板报宣传情况等等,甚至连中队菜园管理情况也要我做汇报。第一个月,我可是忙坏了,但不久,我适应了自己的工作,我给自己的工作做了个小总结:大杂烩。夏天是中队擒敌技术训练的集中期,全体人员都拉到了县城外的河滩上,我也去了,由于我对工作的较快适应,黑脸队长已经不管我了:“只要不影响本职工作,你就去玩吧。”靠!玩?走着瞧!非动真格的!!
我自动加入到二班的行列,因为这个班的战士军事技术最强,我的存在,实际上是后勤班和他们的正式较量,擒敌拳,我赢了,光前扑这一个动作就让全中队的人目瞪口呆,那个曾坐在院中央看书的一班长惊叹到:“这孩子大概是青蛙托生的,全西北都没他扑这么远的记录!”倒功,我都是一遍就学会,尤其是后倒和侧扑,没人能挑出我的毛病来,二班长把我的成绩要算到他们班上,继光不愿意了:“不行,你们不是说人家是个小娃娃,狗屁不通只会玩吗?成绩出来了就开始抢了?”让他们争去,我有了放纵自己的资本了。不到两个月,全队的战士都喜欢我了,因为我最小,也从不拿所谓班长的架子。
县派出所宫所长是个扎根陕北的北京知青,他这几天正为一件事发愁:县里夜间闹鬼,总有下夜班的女工被吓昏过去,然后就是身上的手表、钱等不见了,一时间,小县城传的沸沸扬扬,人们惶恐不安,本来就人口稀疏的小县城,夜间更是寂静的象空坟。听隔壁检察院的1米88的姜春扬大哥讲:“每位受害者都只有一个答案,就是遇上了鬼。”他坚决不相信,和我的态度一样。县上加强了夜间巡查,安宁了一阵子,但县城外又有闹鬼的事件发生,县长为此事很是烦恼,公、检、法都出动了,我作为中队的记录者也有幸参加了这次捉鬼行动。
我们成立了公、检、法特别行动队,每天晚上在县城里四处巡查,两个人一班,从11点开始到早晨5点,两个小时一换,我主动要求和姜春扬一班,我们是1点至3点,他是一个典型的陕北大汉,确切说是内蒙人,他稳重,不多话,并总能按他媳妇的要求给我带些好吃的:“那么个猴(小)娃娃,难得胆子那么大,可就是身子单薄,给娃娃带些烤羊腿。”而我总是提前准备一瓶60度的烧酒,要是和中队人执勤,非被处分不可,酒其实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喝的,我本来是不吃羊肉的,但他家大嫂的制作方法不同于一般的做法,自从我吃了第一口后,便渐渐地喜欢上了羊肉,正好我天生胃寒,吃了后精神倍增,这个厚道的内蒙汉子总是象完成任务似的打开布包:“你嫂子说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些羊肉。”我笑了:“巴特尔哥哥,你就是给我肚子里塞只整羊,我也胖不了。”
又快一个月过去了,鬼还是没出现,我有点急了:“巴特儿哥哥,咱们今晚到城东去看看吧?”他同意我提议,我们顺着公路下边的树林往城外走,过了县医院,到了农械厂,便是县城的尽头了,我建议在小树林守侯,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打了个寒战,塞外的昼夜温差很大,他把我象小鸡娃一样搂在怀里:“娃娃,冷的受不了了吧?”我紧紧地靠在他怀里:“巴特儿哥哥,还有酒吗?”他从口袋里掏出酒瓶:“你娃娃真能喝,比我们蒙族人都差不多。”奇怪,他高大强壮,但却喝不了几口,这个比我大十多岁的汉子,大多时间在我面前象是个长辈,今晚的风较大,要是在白天,人们不知道要多高兴呢,凉快,可现在却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冷。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穿上:“要是在我们老家,草原上的夜风才凉呢!”我把仅剩的几两酒全喝了,他把剩下的烤羊腿给我:“快吃完,要不还会冷。”我弄不明白:他怎么就不怕冷呢?
我们这晚的守侯没有白出力,不久,路灯下出现了一个苗条的身影,是农械厂下夜班的女工,她脚步匆匆地往县城里走,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小声唱着信天游,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从电线杆后面的树林里突然出现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来,它面目狰狞地笑着,并象西藏藏戏里的牛头马面一样在公路旁跳跃着,女工顿时被吓昏过去,姜春扬对我说:“鬼来了!”他迅速掏出手枪,打开保险,我说:“巴特儿哥哥,什么鬼啊,是人,看,有影子!别开枪!”我们俩冲上了公路,两人几乎同时喊到:“站住!不许动!”那鬼还企图吓唬我们,对着我们接着跳,我喊到:“再跳,给你一枪!”它便扭头飞快地向县城跑去。
我立刻做出决定:“巴特儿哥哥,你把她送到医院,我背不动她,我去追鬼!”姜春扬不放心:“娃娃,你不怕吗?”我也打开手枪的保险:“怕就不来了。你在医院给所里和中队摇个电话,让他们出动围捕。”他毕竟是检察院的,不具备抓捕技能,这时,他只有听从我的:“娃娃,小心点!”我把他的衣服脱给他,便顺着那个鬼影奋力地追了过去,真是奇怪到了极点:鬼竟然往我们中队的小巷子跑去,它顺着县剧团的宿舍后面跑上了山,我眼神不太好,只有跟着声音跑,上了约有二百米,才想起来用手电筒照,只见那个白影子在一个树下停住,竟然不见了!
等我撵到那里,却发现是个洞,大概是防空洞类的,我没了办法,只有进去,但已经没有声音了,不久我便冷静下来:不能追了,它肯定特别熟悉这个洞,我得退回去,只要记住这个洞,就不愁逮不着它!等我退出洞时,发现有人在洞口,是宫所长,他的手电筒特别亮,他对我说:“小小子!你可真行!他们都上去了。”我有点不解:“上哪了!”所长点了一支烟:“这是个防空洞,直通到山顶上,只有一个出口,你在后面追它,他只有从上面出来。”天快亮时,上面喊到:“宫所长,事完了,收兵!”我想上去看个究竟,但宫所长学着陕北人对我说:“猴娃娃,你不累啊快回去睡一觉吧,今天晚上给你庆功!”
我到派出所宫所长的宿舍睡下了,我知道回到中队的后果:他们一定要问个没完。到了下午两点多,我被巴特儿叫醒:“娃娃,快起来,到我家去,你大嫂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莜面。”我真的饿了,被他这么一,更加吊起了我的食欲,那个美丽泼辣而善良的蒙古族大嫂,早就等在家里了:“看你瘦的可怜的,精神头可不小,真让人心疼啊。来,多吃些。”吃饭时,巴特儿告诉我抓鬼的结果:“他们从上面堵下去,那鬼便瘫到了地洞里,等拖上来,满脸是土,哪是什么鬼啊,是用油彩画的戏妆子,你猜是谁?”
我试着猜:“听喘气声,象是剧团的老朱?”巴特儿惊奇到了极点:“我的个长生天哪!你的耳朵这么好!就是他!老朱还说后面有鬼脱了他一只鞋,他的鞋真的掉了,他还编排说有个老太太在他身后笑,他就吓瘫了。”乌兰大嫂气愤地说:“他不就是鬼嘛,缺德鬼!那老东西本来唱得顶红,可没正型,整天领着县里的几个孩子赌,欠了债,就想了这么个缺德的注意,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那天晚上,整个中队都在听我讲抓鬼的经历,连电视都没开。队长、指导员、司务长都得意的很,县长都请我们去县委赴庆功宴了,那一夜,我第一次喝醉了,据说是喝了一斤半左右烈酒,55度的。
后来,鬼就在我们脚下等候判刑,他被关押在中队监所一个礼拜,不久被送到了马兰农场劳改。这是个会唱戏的鬼。我有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那就是巴特尔哥哥说的那个老太太的笑声,我想去看看老朱丢的那只鞋,一天晚上,夜静无风,有星无月,四下漆黑,我带上手电筒,悄悄地上到窑背上,躲过了哨兵,翻到邻院派出所的窑背上,从他们那里攀树下到了县城外的山根下准备上山,我打算去那个地洞里看个究竟,至少要找到老朱那只丢了的鞋,免得他到处乱说鬼脱鞋的事,尽管他已经被送走,但这个传说在扩散,我要证实他的鞋是自己吓丢的,我要找回那只鞋来彻底平息这场风波,但结果却令我意外,我不能对人们去说我那晚经历了什么,否则人们便会更加恐慌,但从那以后我不再提老朱的鞋,尽量做一些让人们忘记这件事的其他事,可我自己却无法忘记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