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兰骏的尸体被抬进去,正要合上棺盖拉走的时候,高兰馨被刘尚宫搀扶着走了出来,她大声喊道:“等等,再等等。”
高兰馨走到棺材前,俯身看着躺在棺材里的,面色苍白的叶兰骏,用手为他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又替他整了整衣服,觉得一切都妥当了,这才对着那几个小太监挥了挥手,随即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西京城郊外叶家坟地,韩国夫人的墓旁,一座新的坟包树了起来,坟前一块精美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金陵王叶兰骏之墓!
叶兰玫恭敬地跪在那里,伤痛甚至已经让她忘记了哭泣,她只是那么跪在,跪在深冬呼啸的北风里,没有言语,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那么静静地跪着,她觉得哥哥和母亲都没有死,都还活着,都在向她走来……
昭霞殿中,高兰馨的心情也很沉痛,她虽然不方便亲自到墓地去为叶兰骏送行,但是她的心里的疼痛丝毫也不比叶兰玫少,她站在窗前默默地凝望着窗外凋敝的树枝,闭上了眼睛,最近的操劳和忧虑让她的眼角生出了些许的皱纹,她已经不年轻了,不是能够靠青春吃饭的年纪了,虽然现在还贵为皇后,可是在这个是非云集的皇宫之中,是随时都有可能从峰顶跌到谷底的,没有手腕是不行的,该狠的时候也不能心存妇人之心。高兰馨想到这里,擦了擦已经涌上眼眶的泪水,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对一旁站着的刘尚宫说道:“刘尚宫,近几日,浔阳的状况好些了吗?”
“回皇后娘娘,公主这几日好多了,已经开始吃东西,也能下地走动,精神也比前几日好多了。”
“是吗?听你这么说,哀家可是真高兴,真高兴呢!走,你这就陪哀家去看看她!”
“是,皇后娘娘!”刘尚宫说着,就跟随着高兰馨一起往浔阳的紫云殿走去。
高兰馨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刘尚宫,叶兰小姐回宫了没有?”
“回皇后娘娘,您那日让叶兰小姐出宫去为她的哥哥送行,她到今日还没有回宫,也许是因为太过伤心,回到府中歇息去了吧。奴才是这么猜想的。”
“或许是这样!刘尚宫,你等会打发个小太监过去看看,顺便也把她接回宫里来。这个孩子也够让哀家操心的,她一定也在责怪哀家,可是哀家有什么法子?谁替哀家想想,一个是哀家的亲女儿,一个是哀家的亲外甥,哀家到底该怎么做?哀家也难啊!”高兰馨叹了一口气说道。
“皇后娘娘,您别多想了,要怪只能怪叶兰公子自己不好,怪不得皇后娘娘,奴才这就派人道叶府去看看叶兰小姐,然后将她接入宫中调养一段日子就会没事的。”刘尚宫说道。
叶府的大堂之上,叶兰玫呆呆地坐在那里,从母亲和哥哥的墓地回到府中之后,她一直就是这样默默地坐着,没有言语,也不吃东西,她总也无法相信,家里所有至亲的人都已经离她而去,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单地活着,她常常觉得母亲和哥哥的身影出现在府中,所以她不肯离开叶府前往宫中,那个皇宫带给了她太多的痛苦的记忆。
叶兰玫站起身走到母亲的灵堂中,以往这个灵堂只是为母亲和早年病逝的父亲设立的,如今又新增添了哥哥的灵位,这让她感觉更加的伤心,哥哥是多么年轻啊!风华正茂的生命就那么地去了,仅仅只是为了他心中深爱着的一个女人,叶兰玫恭敬地给父母上了香,然后又给哥哥上了香,看着哥哥叶兰骏的灵牌,她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起了哥哥临终时留给她的那些话,想起哥哥让她转告浔阳,说他爱她,这个哥哥真是个情痴,临到死期,还没有忘记那个女人,她又想起哥哥说过叫她不要重蹈母亲的覆辙,不要企图去接近皇上,可是自己却已经为了救哥哥而接近了皇上,还有,还有就是哥哥也没有替她考虑一下,她现如今已经是孤单一人,在那个可怕的皇宫中总得找个保护伞才行,皇后娘娘,她难道会保护自己?看她满脸冷若冰霜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兄妹俩当做亲人的,现在也只有皇上,只有皇上还念及与她母亲旧日的情意,还想着她,念着她的。
叶兰玫想到这里,对着叶兰骏的灵牌说道:“哥哥,妹妹会把你的话转告给浔阳的,但是枚儿却不能照哥哥的话去做,哥哥,你难道看不出皇后娘娘是个很可怕的人吗?任何人如果得罪了她,都是会没有命的,枚儿也害怕,非常害怕,枚儿希望像浔阳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生活,枚儿虽然不喜欢皇上,甚至可以说非常地讨厌他,可是枚儿没有办法,太子殿下连看都不看枚儿一眼,就算枚儿再爱他又能有什么作用呢?枚儿在宫中得找个依靠,找个依靠,枚儿只能委屈自己和老皇上在一起了,哥哥,你也替枚儿想想,枚儿要活下去,活下去啊!”
叶兰玫一边说一边流泪,眼泪沾湿了她的衣襟,可是她显然是太悲哀了,竟然浑然不觉。
“懿旨到!”大门外传来太监总管李云英的通报声。
“懿旨?”叶兰玫的心中一惊,怎么?莫非姨妈是要斩尽杀绝?难道连我这个可怜的小女子也不放过吗?
叶兰玫笼了笼头发,整了整衣服,没有时间再多想,便匆匆赶到院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