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卜月光的声音冰冷，有如从地狱传出一般飘渺，“如果我说，我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你们怎么想？”
“虾米？两个灵魂！”这种事只在小说里看过，现实中哪有可能呀！琉璃市奇灵分社所有成员无一不被卜月光森冷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
“是的，的的确确装了两个灵魂。”即使洞里光线已经暗得不能再暗了，卜月光身上溢出的肃杀戾气仍无所遁形，被在场所有人和鬼魂察觉。倪李佳贞嘴唇发紫，身子不住颤抖。感觉到了，她感觉到了，在这黑灯瞎火的空间里，一股很浓烈很邪恶的怨气正在卜月光小小的身体里急速成长，晦暗、阴沉，承载着欲将某物毁灭殆尽的歹毒决心。
此女绝非善类，不可得罪，否则将万劫不复。
杜灵恩咽咽口水，心惊胆战问道：“那么，你想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我的身体，当然要抢回来了。”狰狞的笑容爬上绝美的面容，却是那样蛊惑人心，天使与恶魔综合体，指的大概就是此时此刻的卜月光，“至于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莫名其妙的灵魂……”赤瞳里的肃杀戾气进一步升级进化为一匹狂野虎豹，漂亮的红唇微微上扬，发出嗜血狠毒的森冷笑声，悚人心扉，她阴侧侧往下说道：“既然有胆子霸占我身体，那就应该做好承接我报复的心理准备--陨灭，将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对于心爱女人的遭遇，杜灵恩相当愤慨，可是，他很难认同她如此偏执激狂的报复心理，感觉印象中她那温柔体贴的良善形象完全被颠覆了，“陨灭？惩罚会不会太严重了，驱离她就好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一点不重，”卜月光固执地说，“跟我无故被封印了近十六年的痛苦比起来，这还算轻的了。那种痛苦，那种绝望……”
“各位，接下来这段路稍微有点塌陷，很难走，请注意头上脚下，撞伤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喔。”当前面传来汪尚鹏的声音。
杜灵恩猛地收手，将卜月光带入怀，搂住她的腰180°旋转，与她交换位置，换他走前面。每走一步，他都会伸长手和脚探探前面的环境，确定有没有障碍。他是如此小心，可还是受伤了。他的头撞到了一个估计是骨头的坚硬物体，很痛，好在没破皮流血。眼前这片黑暗教他厌倦至极，“南门，这种场合最适合点亮昨晚那盏油灯了，快拿出来。”
“你脑袋进水了？”南门裔声音古怪，只因踢到了一个硬物，而且力道很大，估计指甲已经脱离了甲床，“点亮油灯，我们的行踪不就泄露了吗？我现在肚子好饿，又累的没力气，实在没精力跟那样厉害的鬼公仆打架了。忍耐一下吧，这段路应该快走完了吧--是不是，鹏鹏？”
“哎哟！”黑暗中，又有人中奖了，惨叫声起，某人心里稍微平衡了少许，火气似乎没那么大了。
“是的，在坚持一会儿就好，这段路是很难走，但距离相当短的。”汪尚鹏说，“我说，可不可以别喊我鹏鹏，超级恶心。”
“不会啊，我觉得很可爱，就喊你鹏鹏了。”南门裔苦中作乐道。他的脚疼的发麻，几乎不敢触地，却不得不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前挪。
渐渐的，路逐渐变得好走了，汪尚鹏出言解除大家的警戒，然后说：“马上就到我住的地方了，你们在坚持一会儿就好。”不用说，这群人类跟鬼公仆周旋了那么长时间，精神和肉体都累了。
“太好了，总算可以休息了。”
“我说，汪……鹏鹏，你怎么死的？”来到汪尚鹏据说很安全的住处前一秒，空灵素问道。
黑暗中，众人听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眼前豁然一亮。
“可以吗，像这样开着灯真的没问题吗？”卜月光问。
“呵呵，不会，这灯光经过特殊处理，传不到外面去。”汪尚鹏俊脸涨红，暗自责骂自己：真是的，家里这么乱，就将客人领来，真是失礼。尴尬的将混乱丢掷一地的，人类看来极为稀奇古怪的鬼族生活用具收走，他指着骨头墩子示意大家随意坐，别拘礼。
累毙了的人们，自然不忸怩作态，也不管那光滑平整的骨头墩子有多教人毛骨悚然，身子一沉，大大方方坐了下来，舒服的闭眼享受这迟来的幸福。“啊啊，总算可以好好坐下来休息了，真是好累好累喔，要是……要是再有点什么吃的可以填饱这咕咕直叫的肚皮，我会更幸福。”
听闻南门裔如此可怜巴巴的话语，汪尚鹏迟迟犹豫片刻，折进隔壁厨房，端来一盘留有许多肉的骨头，放在茶几上，“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尽情享用。”
肉，已经腐烂的不能在腐烂了，气味十分难闻，臭得让人脑袋发昏。倪李佳贞忍住恶心作呕的感觉，捏着鼻子凑近那盘骨头，长大眼睛仔细观看，想看看骨头上面钻来钻去的蠕动物是不是她想的那种恶心巴拉的生物--
妈呀，还真是蛆虫！倪李佳贞骇然后退数步，指着骨头深受打击地尖声叫道：“你，你让我们吃这种东西？”别开玩笑了，再怎么饥饿，人类都不可能吃得下去。
“什么这种东西，你这人真失礼。”汪尚鹏生气地说，“这已经是鬼界最好的食物了，你还嫌弃什么！告诉你，如果你们不是雇佣我的金主，我根本舍不得拿出来呢。不晓得是哪个爸爸发明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哼，根本是哄鬼的，只有傻子才会当真。可恶，太可恶了，爱吃不吃随便你！”汪尚鹏火大的把骨头端回厨房，“好心当成驴肝肺，算我鸡婆多管闲事了。”
汪尚鹏孩子气的双手抱胸，坐在卜月光对面的位置径自生闷气。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变得凝重起来。
为了改善气氛，卜月光拿出空灵素适才那个还没得到答案的提问做文章，“对了，鹏鹏，你是怎么死的？”
“唉，别说了，一提到这个我就火冒三丈，不说也罢，不说也罢。”汪尚鹏气呼呼的表情变得忧郁阴沉，很是憋屈。
听他这么说，卜月光的好奇心反而被挑起了，“说说看嘛，这不正无聊吗。如果你告诉我们你真正的死因，我就多支付一倍佣金给你。”
“真的吗？”汪尚鹏狐疑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何执意想知道它怎么死的，难不成……她看上它了？可是不对呀，她不是跟叫杜灵恩的那个帅哥是一对吗？不管了，看在她这么漂亮的份上，他勉为其难让她脚踏两条船好了。
抽抽鼻子，汪尚鹏难为情地说：“我死的很悲催，说了你们可别笑喔。”见卜月光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其他人，大家都点头了，才忧郁地说：“因为刚刚载你们脱困的那辆车，我死了。”
“原来是车祸啊，很平常啊。”卜月光纳闷道，还以为会听到一个相当精彩的故事咧，害她有些小小的失望。其他人期待的神情也垮了下来。
“不是车祸。”汪尚鹏说，“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做了个恶梦，看见我爷爷衣裳褴褛，杵着一根树枝在街上走，样子很可怜，像乞丐一样。所以那年的七月十四号我特地向公司请假，到街上买了好几大包冥钱，打算烧给他用用。我在一个小摊上看见了那辆车，心想，爷爷在世的时候，因为家里穷，买不起轿车，那他死后，我何不烧一辆给他，让他开开洋荤。那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当我滋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已经踏上了死亡之路--爷爷哪里会开车呀，我烧给他反而成了负担，而他向来提倡节俭，于是就拉我下来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