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孙府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孙府张灯结彩,正厅内摆了十几张圆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月饼点心,瓜果红枣。酒过三巡,孙府命歌舞娱宾。。
只见楚楚盈盈含笑,挥舞长袖,扭转腰肢,袅袅婷婷地舞了一回,这才轻启朱唇,娓娓唱道:
江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
一曲唱完,立刻搏得满堂喝彩。宾客们个个凝神屏息,伸脖引颈,就连知府孙何,也顾不得再端那知府的款儿。一曲唱罢,众人拍案叫绝。孙何命楚楚近前问道:“你这首词何人所作?”
楚楚见问,双靥带笑,娇娇地说:“启禀老爷,此词是福建柳永所做。”
“噢!”孙何一怔。虽然柳家与他是世交,可柳永在京城得罪了仁宗皇上,又与教坊乐籍的歌伎们终日鬼混,弄得声名狼籍,早已是人人皆知。如今到了杭州,为何不直接求见,却投靠一个歌伎。是了,想必是门子不肯通报,这才做词一首,托楚楚演唱。真难得他这满腹才华,把个杭州,真个是写活了。柳永啊柳永,你若把这份聪明才智用在正地方,又何至沦落到这种地方。也罢,自己和他家是世交,还是见他一见,劝他改斜归正,悬崖勒马,也不枉世交一场。
孙何对楚楚说:“我与柳家是世交。你可让他明日前来见我,我自有话说。”
楚楚笑道:“只怕知府家门槛太高,柳永难入。”
孙何会意道:“这有何妨。我待会写个请贴。”
孙何当下命人写了一张请贴交给楚楚。
楚楚大喜过望,也不等宴会结束就急急地赶回唱馆。
柳永正巴巴地盼着楚楚回来,一见忙迎上去问:“怎么样?”
楚楚抛过一个媚眼,娇声道:“有你那样的好词,有我这样的好歌,当然是如愿以偿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孙何给的请贴在柳永面前一晃:“看看,这是什么?”
柳永伸手去拿,楚楚手一缩,请贴藏在身后:“你怎么谢我?”
楚楚平日原本轻佻,且又性情豁达,把名声看得极淡。今骤然遇见一个令她钟情的男人,又亲手为他办了件天大的好事,由不得心花怒放,露出一幅活泼调皮的娇憨女儿相。柳永看得心动,扑上去将他搂在怀里在她脸上深深一吻:“就这样谢你,姑娘可满意?”
楚楚半娇半痴,推着他说:“你可不能过河拆桥,见了知府大人就只顾去奔你的锦锈前程,把我抛在脑后。”
柳永道:“姑娘的大恩大德,柳永我今世没眼齿不忘。”
楚楚娇嗔道:“你们这些文人,就会花言巧语.你若骗了我,我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
柳永打趣道:“姑娘就是变成鬼也是个讨人喜欢的风流鬼。柳永我也爱之不够。”
说笑间,那张贴儿就到了柳永手上。俩人遂脱衣解带,一个真情,一个假意,真真假假,缠缠绵绵,说不尽的一夜风流。
第二日,柳永一早就去了孙何的府邸。因他手上拿有贴子,门子也不敢怠慢,忙将他请进去。进了客房,见孙何正坐在太师椅上,柳永忙上前见礼。
孙何吩咐他在一边坐了,命人奉上茶,问:“贤侄,找我有何事?”
“一言难进。”柳永将自己的遭遇略讲了讲,只是未提小玉之事,怕再惹事非。
柳永说:“侄儿此次前来,想在叔父的府上找个事做,以有个安身之处。”
孙何说:“你年青有为,为何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却要在我府中做一个小官吏。”
柳永垂头丧气道:“情场失意,仕途受阻,对那功名利禄,早已看得极淡。”
孙何呵斥道:“胡说!你小小年龄,受了一点挫折就萎靡不振,说这些丧气话,哪有一些男子汉的襟怀。你若不来便罢了,既来了,我便不会坐视不管。你若只是这样浑浑噩噩,无一点上进之心,我可不能收你做个小吏,若这样,我无颜见你的父亲。你若不甘沉沦,愿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我这里难道还缺你一个人的吃住不成?你若愿意就在我这里住下了,不要再放荡不羁,老老实实做你的学问,我保你将来有出头之日。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待你功成名就了,还愁找不到名媛淑女,可须为一个风尘女子痴狂到这般地步。”
柳永被说得满脸痛红,他低着头,嗫嗫嚅嚅地说:“不是侄儿不求上进,只是皇上对我已有成见,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侄儿‘且去填词吧’,侄儿就是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那是你自作自受。谁让你行动不检点,整日里和那些风尘女子胡混。你若从此改邪归正,我自会向皇上起奏。皇上是一代名君,决不会对你的过去纠缠不放。”
柳永忙起身对孙何深深一躬:“多谢叔父美意。侄儿任凭叔父安排。”
自此,柳永便在孙何府中住下,一日三餐,衣食温饱皆有保障。想起前些时颠沛流离的日子,恍若有隔世之感。只是对自己的前程有些担忧。虽说孙何答应为他向皇上起奏,可孙何并不知内情,皇上恼他并不是因他和风尘女子相混,而是在吃他小玉的醋。别说皇上不让他中进士,就是要他死还不是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