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如游丝一般,虽然细微却连绵不断,在这寂静的宿舍楼里听起来是那么的动人心魄。
东川急忙起身,轻轻地走到门口仔细倾听,然而哭声却消失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回到了床上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东川问大家昨晚有没有听到女人的哭声,大家都没有听见。曹嘉说这里是男生宿舍,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呢?肯定是你想女人想疯了,喝点酒就梦见女人,这是典型的青春期骚动症。众人听完哄堂大笑,东川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了。
大学的生活不像中学时那样紧张,每天只要将课程表上规定的几节课上完,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就完全由自己掌握,非常自由。东川一有空就钻进图书馆里,翻阅各种历史典籍,查找有关阵法的各种资料。
这一天,东川像往常一样坐在图书馆的阅读室里看书,突然来了一个女生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这本是很平常的事情,但这个女生坐下后,总是不停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东川,这让东川觉得浑身不自在,刚要起身换个地方,就听得这个女生轻声说道:“喂,你是王东川?”
一听对方叫自己的名字,东川急忙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对方,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你是……”
“呆子,我是黄灵儿啊,我奶奶的病就是你们治好的,不会不记得我了吧!”经对方提醒,东川恍然大悟,终于想了起来,她就牛口峪黄家的小女儿
“噢,想起来了,你也在这里念书?”东川惊讶地问道。
“对,我是经济管理专业的,你呢?”
“我在历史系,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太巧了!”东川傻笑道。
“走,咱们到外面说,这里不方便!”于是,两个人拎起书包,一起出了图书馆,找了一个空教室聊了起来。
灵儿跟东川怎么说也算是老乡,虽然家和学校并不像外地学生那么远,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相遇了,很自然地就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灵儿主动要请东川一起吃晚饭,东川长这么大还没和女孩子单独吃过饭,但又不好意思推托,只能硬着头皮和灵儿一起来到学校里的餐厅。
傍晚时分,北大的一个小餐厅内,一男一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边吃边聊。饭桌上,灵儿非常大方,一点都不拘束,而东川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后来受到灵儿的影响,也逐渐放开了,两个人说说笑笑谈得十分融洽。
这时候曹嘉和秦蒙两个人走了过来,看见东川旁边坐着一个大美女,先吃了一惊,而后曹嘉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呦!真可以啊东川,昨天刚做完梦今天就成现实了,这位是?”
“她是我的初中同学黄灵儿。”看见舍友来了,东川显得非常不好意思,怕他们乱想,急忙介绍道。
“你们好,我叫黄灵儿,你俩和东川是一个宿舍的吧,刚才还听他提起你们!”灵儿说起话来落落大方。
“你好,我叫曹嘉,他是秦蒙,你们继续聊,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哈哈!东川,好好把握噢,哈哈……”曹嘉说完给东川使了个眼色,然后和秦蒙一起笑嘻嘻地走了。
经他们一说,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没聊一会儿,便起身结账。当然,虽然名义上是黄灵儿请客,但最后还是由东川付的账,因为在他的理念里,男人是不可能让女孩子出钱请客的。
回到宿舍后,东川和一个大美女吃饭的事情早就传开了,曹嘉带着头起哄,逼着东川说与黄灵儿的关系,任凭东川怎么解释,大家就认定他们是情侣了,无奈,东川只得任由他们去说了。
口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东川打开自己的柜子,准备再拿些,但却发现自己的钱少了。
柜子里原本放了四百块钱,如今只剩下二百,肯定有人动过了。但东川没有声张,毕竟大家都住在一起,如果知道丢东西了,一定会引起骚动的。东川拿完钱后,表面依然很平静,和大家说说笑笑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却在暗地里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林博依旧是躺在床上,悠闲地看着书;曹嘉正满嘴唾沫星子地跟王琦侃着大山;秦蒙则戴着耳机,正用随身听听着英语,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
于是,东川躺在自己的床上,在纸上起了一个局,准备用奇门遁甲之法来推算一下,看看究竟是谁拿了自己的钱。
在奇门遁甲中,以玄武代表小偷,如今落内盘说明是内部人偷的。格局为“华盖天牢”,说明是一般人犯错误。属于小偷小摸,但玄武所临的左辅星为吉星,属于好人犯错误,东川暗想:看来肯定是哪个同学遇到困难不得已才为之啊。最后,经过仔细推算得知,钱是被宿舍老大林博拿的,再看林博,虽然表面上装做十分悠闲地看着书,但从他那游离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心里很紧张。
通过这些日子的交往,东川对于他的状况也有一些了解。他家是在西安郊区的一个小村庄里,条件非常差,每天的伙食费只有几元钱,前几天还从电话里听到他母亲得病的消息,也许是迫不得已才拿了自己的钱,而且还给东川留了二百,说明他的本质还是很善良的。
二百块钱对于东川来说不算什么,丢就丢了,但东川最担心的是林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走上歪路,该怎么办呢?东川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有了主意,急忙拿出纸笔,写了一个小纸条:
老大:人生的路有很多,但如果一不小心走错了一步,再想回头就很难了。我们的前途非常光明,切不可因为一些小事儿而毁掉自己的未来,想想自己的家人父母,一定要对得起他们。我也知道你肯定是遇到了困难,我非常希望能帮助你,那些钱你先拿去用,我再给你一百。如果再有问题直接跟我说,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切记心里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有任何负担,也不用找我解释,只要心里明白就可以了。我非常理解你,努力走好属于自己的路吧,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老三
到了晚上,趁着林博洗漱的时候,东川将纸条和一百元钱偷偷地夹在了林博床头书里。第二天晚上回来发现自己的床头上也压了个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什么都不说了,多谢兄弟!
看完纸条后,东川微笑着冲林博点了一下头,林博也笑了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往往一个眼神的交流却胜似千言万语。
躺在床上,东川感觉很开心,从林博那诚恳的眼神中,可以完全看出他的忏悔之意,这正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于是,东川带着满意的笑容,骑着被子,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呜呜——”
一阵女人的哭声又从楼道深处传了出来,东川顿时被这悲凉的声音惊醒了,躺在床上仔细地听,没错,这绝对是女人的哭声。
东川悄悄地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用耳朵贴着门,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仿佛就在门外,于是他轻轻地拧开门锁,一点一点地将宿舍的大门打开。
楼道里一片漆黑,墙上那一排触摸式顶灯开关,仿佛黑暗中的眼睛一般,发散出点点的红光,而哭声就是从另一端的黑暗之中传出来的。他缓缓地朝着黑暗中走去,一边走一边将楼道里的顶灯打开,很快,所有的顶灯全部打开。整个楼道依旧是空荡荡,而哭声依旧回荡在东川的耳边,仿佛是从楼下传上来的,于是他循着声音来到了一层。
午夜时分,宿舍楼的大门已被紧紧地锁住,值班室里的张大爷也早就进入了梦乡。这栋宿舍楼的一层有一个洗衣房,三个通宵自习室,还有几间是校工的宿舍,剩下的都是仓库。
东川来到了一个仓库的门前,哭声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推了推门,已经上锁了,东川将耳朵贴到门上,从里面传来的哭声断断续续,非常微弱,但又是那么的真切,就如同在耳边哭泣一样。东川又用力地推了推门,锁得很紧,上面的天窗也从里面插上了,没有钥匙很难进去。无奈,东川只得先回去,等到明天再想办法,而哭声,也随着东川的离去停止了。
第二天,东川上完课早早地回到宿舍,带上一包好茶叶,来到值班室,与张大爷边喝茶边下象棋。由于跟着米大爷时间长了,所以他很喜欢同老人打交道,不仅能听到很多老一辈的故事,更能学习到很多经验。若是周末不回家的话,他经常和张大爷一起下下象棋、聊聊天。
今天东川的主要目的是想了解一层的那几间仓库的情况。茶水一泡,棋子一摆,张大爷立刻来了精神,当头炮,把马跳,拱卒,飞相……双方都非常熟悉对方的套路了,前几步走得非常快。
“张大爷,您在这学校里干了多少年了?”东川一边下棋一边用聊天的口气问道。
“跳马!”张大爷一边走棋一边说道,“嘿嘿,多少年记不清啦,大概有三十多年了吧。这里原来叫做燕园,北大搬过来之前我就是这儿的花匠了,后来改建成了学校,我就成了北大的校工,负责这里的花花草草。如今老啦,干不动了,所以就被安排到这里看看宿舍,倒也清闲,别光说话,赶紧走棋!”
东川急忙走了一步棋:“那您是北大发展史的见证人啊,真厉害,北大可以说是在您眼皮底下长大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此言一出张大爷是哈哈大笑:“这你算是说对了,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这所学校的了,这里每一处都有什么、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了如指掌,哈哈哈——”
见时机差不多了,东川渐渐将话引入正题:“对了,这栋宿舍是什么时候建的,看样子年头不少了吧!”
“是啊,这片宿舍楼都是五二年北大搬过来的时候建的,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年了!”
“都四十年了,居然还那么结实!”东川感叹道。
“那当然,在五几年的时候,人们的心气极高,做什么事情都是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尤其是建大学,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哪像现在的人,弄虚作假,偷工减料的,能盖出什么好房子?”在张大爷心里,现在的人心眼越来越多了,什么都是以前的好,这也难怪,每个老人的心里,都是自己年轻的那段时光最完美。
“是啊是啊!”东川顺着张大爷的话应和着,然后直接切入正题,“对了,咱们楼里的一层,有几个总是锁着的房间是干什么用的,如果也改成自习室多好啊!”
“噢,你说的那几间都是仓库,里面都是一些杂物,床板啊、书架啊、桌子啊什么的,都是这么多年换下来的已经破旧的物品,一直没来得及处理。这不前几天刚刚通知,下周就要将这些运走了,走棋啊,别愣着!”
“支士,您棋艺真是越来越高了,这盘肯定又输了!”东川走了一步棋,然后想了想说道,“您说仓库里有书架?我床头的书架有些坏了,反正仓库里的东西就要处理掉了,我想到里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跟我的换一换,您看成不成?”
“嘿嘿,你小子满肚子花花肠子,我就知道这包茶叶不会白喝的,冲你经常陪我下棋的份儿上,你就到仓库里随便翻腾去吧!将军!你没棋了!”张大爷高高兴兴地把一串钥匙给了东川。
拿着钥匙,东川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于是赶紧根据钥匙上的标签,找到了昨夜传出哭声的那个108号房间的钥匙。
打开房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灰尘在明亮的光线中随意飞舞。屋子东面,一张张古老的木头桌子被高高地码放着,旁边是厚厚的一摞床板,而剩下的空间几乎全被上下铺的铁架子占满了,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没有任何隐蔽的东西。东川仔细地检查了每个角落,没有任何发现,又拿出罗盘测了测,也很正常,究竟哭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东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将门上顶窗的插销拉开,准备晚上再听到哭声的时候进来查找。
出来时,东川装模作样地找出一个书架,谢过张大爷后,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宿舍。
子夜时分,宿舍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着了,咬牙的、放屁的,什么动静都有。最有意思的就是秦蒙,由于刚和曹嘉、王琦、谭超三个人打了会儿纸牌麻将,梦话都是麻将术语。“别动,三筒我碰……”不一会儿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九万!”“杠!”曹嘉居然在梦里还搭着腔,真是一帮天生的赌鬼。
而东川此时正趴在自己的被窝里,如同躲在黑暗角落里的精灵一样,支起耳朵等待着哭声的出现。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了,转眼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哭声还没有出现,东川实在有点扛不住了,心想今天哭声可能不会出现了,于是拉过被子准备睡觉!
但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女人的哭声又出现了!东川急忙起来,抖擞了一下精神,带了两张防身的符便轻手轻脚地离开宿舍,直奔楼下仓库而来。
到了门口,里面的哭声依旧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东川扒住上面的门框,将顶窗打开,矫捷地从上面钻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漆黑。人们之所以害怕黑暗,是因为人们总是认为在黑暗之中,一定隐藏着某种神秘而又可怕的东西,所以,黑暗是使人们产生恐惧的源泉。
而东川在黑暗的仓库里,毫无惧色,只听得一阵阵低沉的哭声从东南角的桌子附近传了出来,于是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型军用手电,直奔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一张张老式的木桌背靠背地摞在一起,旁边是五六张厚厚的木头床板整齐地靠在墙上,哭声就是从其中的一块床板里发出的。东川轻轻地将那块床板抽出来,平放在地上,用手电照着,仔细地寻找着哭声的源头。突然,东川发现床板的下面,有一块木头好像是被粘在上面的,于是拿出随身带的小刀,一点一点地将这块木头抠了下来。“啪”的一声,一个绿色塑料皮的日记本从木头下面的小凹槽里掉了出来,同时,哭声也戛然而止。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本本上了。东川将其翻开,在手电的照射下,发现日记本里那已经微微发黄的纸页上沾满了血迹,每一篇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娟秀的钢笔字,这一定是某个女生的日记。东川将笔记本放到兜里,然后把床板恢复原位,一切收拾好之后,又从顶窗爬了出去。
回到宿舍后,东川钻进被窝里,打开手电,开始仔细地阅读笔记中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