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个月,蜃楼终于起航了。
蜃楼外围,一排排重楼高阁紧密相连,飞羽懒懒地靠坐在屋顶上,任凭和煦的海风拍打在脸上,整个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给。”一旁的櫻漓递过来了一杯水,看似关心之举却也掩不住那眉眼中的笑意。飞羽接过去愤愤地喝了一大口,面对櫻漓的取笑他偏偏没有办法反驳,再怎么争辩,也没法改变他晕船的事实。
蜀山本身就像一处巨大的岛屿,自小生活在那里,对海风应该是司空见惯的,偏巧飞羽自小就去了御风门,所以和櫻漓一对比,这结果不言而喻。这都出发了好几天了,该死的恶心感一点都没减弱,于是寻找食物和水的任务都一并交给了櫻漓。
看了一眼蓝天白云,海天相接之处,上下尽一片蔚蓝,飞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见飞羽唉声叹气的,櫻漓才止不住地笑,“放心啦,石兰说再有四五天就可以到了。”
飞羽瞪了她一眼,“你笑够了没?”
“没。”櫻漓又瞪了回去,笑得更厉害了,“晕船还不许我笑了!天明,少羽都是第一次坐船,人家怎么没事?”
飞羽语塞,看了一眼右手边坐在那儿谈天说地的三人,不禁无语气结,眼一闭,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惹得櫻漓笑得更厉害了。
反观桑海城,胡亥骑了马从城门口往回将军府走,方才送走了王兄扶苏,这下子桑海就是他说了算了。从小到大,他要什么都是可以得到的,但唯独一点,那就是信任,父王的信任。扶苏很小就在军营中打拼,并参与过数次战争,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机会,这些他都接触不到。现在好不容易他第一次能掌权了,那种感觉真是难以言表。
胡亥身后跟着的是李斯和赵高,李斯也是骑在马上,赵高则是步行跟随,但与以往不同,赵高虽是步行,但却是与李斯并列的。这细微的变动李斯自然是察觉到了,但胡亥也未多说什么,他也就视若未见了。毕竟现在胡亥才是桑海主事的人。而赵高偏又是胡亥的启蒙老师。
赵高官任中车府令,在外官之中也算显赫了,不过相比于李斯这样的人物,一个中车府令实在算不上什么。当初得知自己的老师只是这么一个小官,胡亥心中极为不爽。自己的王兄扶苏的侍读就是当时的少年天才,十二岁官拜大夫的甘罗,相比之下,自己实在不受父王的重视。但后来他便发现,自己的这个老师也是不凡的人物。
行至中街,胡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回头问李斯道:“李大人,听闻桑海城有间客栈的丁掌柜厨艺出神入化,可否带我前去见识一番?”
李斯面露难色,半晌才说道:“回世子,那有间客栈闭门休业也有半月有余了。”
“哦?休业?”
“只听说是丁掌柜生病了。”李斯解释道,“具体事由待会将军府李斯再详细向您禀报。”
胡亥点了点头,向回赶去,目光扫过道路两旁,却是微微一愣。只见一对青年男女立在一处摊位前,女的俯身在摊位前挑选饰品,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嘴角微微翘起,却并没有回头。胡亥驻足看了半晌,不见其面,单单看背影已是十分撩人。而那男子正好转过身来,清颜俊秀,凤眸传神,虽是一身布衣蓝衫,却说不出淡雅。
胡亥一时怔住了,只觉男子立于那里,那里便成了风景。无关外貌,气质使然尔。胡亥自幼在咸阳宫里,所见之人本就不多,所以父王和王兄便是他印象中最优秀的人。但眼前的男人相比王兄丝毫不逊色,相反他们给人一种截然相反的两种感觉。
见胡亥出了神,李斯扭过头一看,“原来是子房,听闻前几日小圣贤庄出了些事,今日怎有闲情出来了?”
说到这儿,李斯也是有股怒气的。他想对小圣贤庄下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曾想胜七居然擅闯儒家,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备。这胜七最近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居然还救走了丁掌柜。而数月前卫庄也曾为胜七之事来寻过自己,想到那夜卫庄对自己的警告,李斯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现在想来,将胜七放出来也许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张良早就看见他们了,微微一笑,行礼道:“相国大人,劳您记挂小圣贤庄之事,子房不胜感激。”
李斯点了点头,为张良介绍一旁的胡亥,“这位是十八世子殿下,陛下派殿下前来主桑海事宜。”言下之意,便是张良应该先和胡亥打招呼才是。
胡亥打量了张良一番,也没发话,转过身便驱马离开了,临走前还看了张良二人一眼,儒家张良他当然知道,不过他也为方才张良打招呼的次序而暗自生气着呢。自己明明就是走在最前面的,这张良难道看不见么?
李斯二人忙跟了上去,张良行礼相送,转过身,看着那认真挑选饰品的女子,她还真是从头自尾都没转过头来。
“碰壁了不是?”若兮眼波流转,挑了两样饰品,将钱交给摊主,侧过脸道,“这十八世子倒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张良噤不作声,在大街上不好说这个。带着若兮便往回走,思及方才之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用担心,十八世子的胸怀还不至于把你看得太重。”若兮出声道,“至于蜃楼那边,都走了好几天了,你别想了行不行?”
“我没有。”张良微微摇头,一抬眼,却见前方人头攒动,刚欲开口,若兮却已经拉着他向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