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赵韫对着胡娇娇凑过来的脑袋就是一记糖炒栗子，呵呵笑道，“真正能给人换脸的是田二他师父，医鬼陈怀德。至于田二，顶多也就会个给人易个容的皮毛功夫而已。”
“那……那难道刘翠不可以让陈怀德给，给她换脸吗？”结果胡娇娇一问出这句话，不等赵韫去回答，旁边的包子就走了过来，拉过胡娇娇很是语重心长道，“娇娇娇娇，你不知道么，这个医鬼陈怀德很爱财如命的，一般不是洛阳城里的真正高门望族世家大户是请不起他的。你觉得刘翠这样子的人，要是能请得起这个陈怀德给她换脸，现在还会在这吗？”
“说得对。而且医鬼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了。”赵韫用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下，点了点头。
边上一直从来很少参与他们谈话的飞燕也凑了过来，淡淡道，“所以说，也许真的是楚侯爷的死对楚大小姐打击太大，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才像现在这样子逃避现实。”
“哇，飞燕，你简直和我心中所想的一模一样啊。哈哈，所以说呢，现在的这个刘翠的身份就是楚大小姐用来摆脱她过往所有痛苦记忆的一种方法啊。”
胡娇娇说着又冲着黑鬼十分妩媚地笑了笑，慢悠悠地接着说道，“喂喂喂，你们说说，我们几个要是能在这楚大小姐落难受伤的时候，给她施以援助之手，陪她共度难关，让她从死去父亲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么然后呢，等到将来有一天，这楚大小姐想通了，重新振作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脱离苦海飞黄腾达了啊？”
胡娇娇越想越兴奋，是啊是啊，她才不管这个楚大小姐是真的受伤过度人格分裂也好，还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穿过来的未来人。只要能给自己带来实实在在香喷喷的银子，繁花似锦的前途那就是好猫啊！呵呵呵，胡娇娇边想边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赵韫看了看她。
黑鬼听完，愣了片刻，便笑道，“好主意！好主意啊！”
“这俗话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这个楚大小姐从小知书达理怕是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她现在只是一时想不通，才会和咱们爷一样自暴自弃。要是我们这时候感动她，讨好她，将来岂不是好处多多？”黑鬼一想到那夜在楚嫣然生辰礼上见到的那些场面，心里就禁不住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如意算盘：啧啧啧，平威侯府那么大家业，将来就是楚大小姐随便抠下来点赏给他，他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哈哈哈……
因此，两眼冒着精光，搓着双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赵韫一听黑鬼说的这句“她现在只是一时想不通，才会和咱们爷一样自暴自弃。”，不由得就又想起自己曾经第一次知道母亲冤死之事时的日日买醉，沉溺于市井……
难道楚嫣然今日也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故意逃避一切？楚嫣然，真的会是你吗？
赵韫不禁有些思绪出神，原先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去，脑海里楚嫣然和刘翠的形象不断浮现出来，相互交叠——
一会是当日漫天红霞下楚嫣然依旧如火烧过般的红彤彤的面容，以及当日她对他说过的每句话……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赵公子可是今日随父亲回来的商客？”
“赵公子今日既然来坐席了，不妨前去花厅坐坐，容我随梅姑去换件衣衫好待客，就不奉陪了。”
……
以及那一日下午，他第一次在慕华苑里遇见她时，她那一身洇在了碧空朗日下淡青色的缎绣织锦罗裙，一碧如洗，烟波浩渺……
一会又是昨日遇见刘翠的场景，
“啊，你……你你……你放开我啊！我穿什么关你屁事！”
“呵呵呵，没……没事没事的，只是疼，疼一下，放心，放心啊，不会叫你断子断孙的，嘿嘿嘿哈哈哈。”
“好了好了，我保证我保证，我保证你以后一定还能再生出七个八个小孩！放心放心好了，你这么壮实，肯定行的，哈哈哈！”
“嘿，我说你们不是一个个耳朵都有点背吧？我都说了我不叫什么楚大姐！我姓刘啊，叫刘翠！呶呶呶，我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啊，我就是青州县万利客店的一枝花——刘翠！”
“谁会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旮旯里啊，我是到这个地方挣钱来的！”
以及他在路上遇上她时，她那一脸浓艳的妆容，头上插着歪歪斜斜的几根廉价发簪，一身轻薄地、近乎透明的劣质红纱裹裙深深刺痛了赵韫的双眼……
还有，后来，她那样无助地，躺在一群男人中间，玉体横陈……
赵韫只觉得心内又是一阵绞痛，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旁边椅子上的扶手，心如刀割。
“……茶。”
飞燕端了杯茶推到赵韫面前，又转头若无其事的看向其他地方。
“对哦对哦，要是楚大小姐不是一时失意，我们这群人又怎么能高攀上她呢？嘿嘿嘿，这下好了！以后不愁吃了。”包子一听，也乐了，嘿嘿嘿地直接吞了两根香蕉，便笑着拱了拱胡娇娇，问道，“那娇娇，我们现在要怎么接近她？怎么帮她啊？”
“这个嘛，当然简单咯！”胡娇娇说着很是得意的走到了一直云淡风轻的赵韫面前，洋洋自得道，“要说啊这个人长得美了真是老天爷都会格外多眷顾一些呢，哈哈哈，我今天早上下去拿早饭的时候听到田咪咪说那个什么刘翠，哦，不对，是楚大小姐，她一直很想选上那个什么红舞坊的舞娘子呢。我看，不如我们去帮她好啦！”
“嗯……好像昨天那群人追着要打她也是因为这件事。”胡娇娇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我们？”黑鬼眼睛一亮，抬手在桌上一拍，兴奋地叫了一声。“哈哈哈，所以我们就要发财啦！”
胡娇娇也格外开心地笑了起来，拿来了一张纸，铺在桌子上，眉飞色舞道，“这就叫精装出阵，众志成城，势必踏上发财路，终归虏获佳人心！呜哈哈！”言毕，朝黑鬼包子飞燕赵韫他们连连招手，“来来来，你们快过来，我们来好好计划一下。”
“你们干什么……”赵韫皱眉。
头上一阵黑线，讪讪地站起来，看了看围着胡娇娇不亦乐乎的黑鬼和包子，十分傲娇道，“别帮我算进去。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说罢抬脚便要拂袖离去。
却被旁边已经被财富冲昏了头脑的胡娇娇一把捞住，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教育道，“你懂什么！你知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吗？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看不到我，也不是生与死的距离，更不是你看到了我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
胡娇娇说得大义凛然慷概激昂，唬得旁边的黑鬼和包子目瞪口呆，直看着她说。
“而是，你有一个很有钱有势有地位的朋友，不过，你却占不到他半毛钱的便宜！”
“说得好！说得好！”黑鬼和包子一愣，齐刷刷地啪啪啪直拍手。等拍完了手，才和胡娇娇一样很是迟钝的反应了过来，忙心惊胆战，齐刷刷去看赵韫的脸色。
胡娇娇更是收回了那只刚才指向赵韫鼻子的小手，一阵抖啊抖，心内腹诽道：阿门！天灵灵地灵灵！这个死瘟神千万不要一怒之下一掌劈了我啊！
赵韫果然伸出一只手，看胡娇娇，“胡娇娇……”
胡娇娇吓了一跳，闭上眼，不由后退了一步。
却只见赵韫慢慢收回了手，微微笑道，“说的也对啊。”便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他身后的胡娇娇和黑鬼他们呆若木鸡，一头雾水了两秒，便“啊”地一声大叫，又兴高采烈热火朝天的投入到了胡娇娇建设性的伟大计划中去了。
飞燕挤在他们中间，不自觉地回忆着方才赵韫的笑，心里甜蜜极了。末了，心里又不免一阵轻轻喟叹：像赵韫这样的人，与她终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自己能遇上他已是花光了平生所有的好运气，又哪里还敢去奢望能如同小说里那般与他出双入对……
她知道，赵韫心里真正喜欢的是那个平威侯府上光芒万丈、毫无瑕疵的楚嫣然罢了……
而这一刻，在远离青州县之外的洛阳城上，脸裹着白布的楚嫣然正缓缓从床上醒来，摸索着渐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