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德长官.......听您说话的意思.......”米卡莎那放大了的黑色瞳孔显得更深邃了:“难道您，不，是中央认为格里沙医生和卡尔拉阿姨是.......敌人？”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并不低。”
“不会的！格里沙医生和卡尔拉阿姨都是好人，普普通通的好人！”
“你不用这么着急~~”我冷笑着反问：“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就掌握了赋予自己的儿子巨人化的神奇能力？”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人类的敌人！”米卡莎急切地为自己的养父母辩护着。
“报告上说~~你似乎在耶格尔家住了一年多时间~~难道真的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明显是混杂了私人的感情。
“耶格尔一家都是好人！！”
“那么~~关于耶格尔家的那个，据说可以知晓一切的神奇的地下室~~你到底知道多少？”
米卡莎把头扭到一边，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压抑着愤懑的情绪：“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微笑着一边摇头，一边伸出左手握住了米卡莎的右手腕：“不要担心~~我不是艾伦的敌人，我只是试图找到真相的.......”
“别碰我！”
砰地一声，我用右手勉强架住了米卡莎的左臂，她的拳头在我的面门之前微微晃动着。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这个东洋女孩的力量仍然让我心中一惊。
“别误会~~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右手腕上的刺青罢了~~”
米卡莎怔了一下，目光中的愤怒之色逐渐被疑惑所取代：“呃？你怎么会知道.......”
“某个宪兵的某份报告里提到过，什么从大洋的东方代代流传下来的神秘刺青就在你的右手腕上。”
“那个家伙........”米卡莎咬紧牙关，恨恨地喃喃着。
“那么，请问~~可以让我亲眼见识一下吗？”我松开手，恭敬地做了一个请求的姿势。
“不用看了，反正也没人看得懂........即便是我这个仅存于世的东洋人.......”
“最后的东洋人？”我神神叨叨地低语道：“这可未必哦........”
“托德长官？！难道~~你能看得懂？！”
“我确实看得懂用那种象形文字书写的米卡莎的名字~~准确地说，是其中的一个【字-Character】~~”
“原来那个家伙把这些东西都上报了........但我还是不相信宪兵嘴里说出来的话！”
“听我说完你就知道~~我并没有骗你了~~米卡莎名字的第一个字的意思是数字【THREE】，但这个数字在东方语言体系中，时常代表一个概数而非确数.......”
“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
“你应该能猜得到才是~~这个解释还是有点道理的不是吗？”
米卡莎惊讶地微微张着嘴，好一会儿之后才弱弱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冷笑着，心想从雷斯王的禁忌书房里找到的某本禁书确实没有白看。
“那个~~你的名字的第二个字比较复杂，我暂时也没搞明白~~但这已经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了。”
“那.......好吧.......”米卡莎有些不情愿地伸出右手，拉开了衣袖。
我仔细端详着那抽象复杂而又精细美妙的刺青图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感觉上.......有点像地图......但那些字到底是什么啊.......”
“地图？”
“米卡莎，你听说过【吉姆列-GIMLE】这个词吗？”
“从来没有。”
“好吧~~我承认，我还是看不懂......”
“还是看不懂？”米卡莎似乎留意到有什么不对劲：“难道你不是第一次看？”
“呃，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反反复复看了那么久还是看不懂。”
“为什么想看这个刺青？”
“因为我猜想这个刺青或许跟格里沙.耶格尔的秘密有关。”
米卡莎的目光闪烁着，二个深呼吸以后才下定决心缓缓说道：“托德长官.......如果你真的不是艾伦的敌人，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寻求真相的话，我确实有一些关于地下室的事情可以告诉你......”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
“艾伦.......他一直对未知的事物抱着极大的好奇心，如同他想知道墙外的世界一般，他也想知道一直被父亲定为禁区的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艾伦不止一次地对格里沙医生说：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不止一次地问：什么时候才带他去看地下室；不止一次地问卡尔拉阿姨：为什么不可以去地下室......”
米卡莎仰头看着黄昏的天色，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往日时光之中，那安详的神情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心疼：“格里沙医生总是会漫不经心地说：等艾伦发现最重要的事情之后~~~而卡尔拉阿姨总是回答说：地下室里放的都是你爸爸的很重要的工作用具.......”
“哦？这么说，卡尔拉应该也进过那个地下室？”
“是的，我曾经见过她帮忙往地下室里搬东西。”
“什么东西？”
“应该是装药品的瓶瓶罐罐和书。”
“还有其他人进过那个地下室吗？”
“有时候会有一些病人来地下室找格里沙医生拿药，好像是因为诊所里没有库存了之类的。”
“是吗？听起来，那个地下室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我努力在脑海中想象着地下室的样子，忽然间记起了一件事情：
按照《城墙维护保养条例》的规定：任何人不得在要塞都市之内或者距离城墙500米之内的地区进行挖土施工作业。
如确有施工需求，须在相关报备手续获批以后，在宪兵团的全程监视下进行作业。
相关施工作业完成后，须经宪兵团验收。
实际上，此类报备手续和作业监视工作最终都会上报到中央宪兵团进行处理。
而如果有人未经审批挖土施工的话~~根据情况可能需要让相关人员【人间蒸发】。
我还记得某份行动报告里就有提到：一个矿工打算私自进入内地，擅自在席纳之墙下挖洞什么的......
也就是说，从常理分析，格里沙的神秘地下室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工作储物间罢了......开挖地下室的申报理由无非就是储藏药品之类的借口.......地下室的后续验收和日常使用都没有发现异常.......
实在想不明白，我只能无奈地向米卡莎追问：“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真的没有了。”米卡莎一脸真诚，似乎她也不是那种很会骗人的女孩。
“好吧，那就先这样了~~后天米卡莎就跟着艾伦还有其他人一起到王都米特拉斯报道吧~~等艾伦的兵团交接工作完成以后，我再处理你的调动申请。”
“感谢托德长官关照！”
我只是转身大步离开，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示意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身后的米卡莎忽然发话了。
“说。”我平视前方，没有回头。
“您真的觉得......巨人的外部特征与巨人本体的相似性.......有必然联系吗？”
“谁知道呢？我只是觉得艾伦变成的巨人和他本人有些相似而已，我又没见过其他类似的家伙。”
“那么.......您觉得可以凭借外部特征抓到女型巨人吗？”
“仅仅知道外部特征的话，这甚至连半条线索都算不上呢~~毕竟在这城墙之内，金发碧眼的人可多了去了.......”对于米卡莎的疑问，我只是无奈地微笑着反问道：“我妹妹也是个金发碧眼的女孩，你觉得她是女型巨人吗？”
........
回到卡拉涅斯宪兵团支部随便吃了点晚饭，心事重重的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吃的究竟都是些什么玩意，只是有些失神地推开了顶层会议室的木门~~现在那个会议室就是我临时的家。
“托德长官，晚上好！！”有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做了个标准的敬礼姿势，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宪兵团南方分区师团长，奈尔.德克向您报道！！”
“哦~~很好，你来的还挺快的嘛~~”我示意奈尔坐下，然后木然地关上了门：“这次，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随同我抵达的共有26名宪兵，主要是从托洛斯特区抽调的在岗执勤人员。”
“感觉不太够啊......我在信里不是要求至少50人的嘛？”
“属下已经安排协调了沿途的各宪兵团支部，要求他们负责辖区内的护送工作，实际参与押送调查兵团和艾伦.耶格尔到王都米特拉斯任务的士兵绝对不止50人，请长官放心！”
奈尔还是挺能干的嘛！我自顾自地鼓了一下掌以示赞赏。
“干得好！有你这么贴心的家伙，我倒是省了很多麻烦事~~比起某些在中央混迹多年的老油条来说，还是奈尔你这家伙比较靠谱啊~~”
奈尔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来来来~~先陪我喝二杯，否则我压根没办法入睡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往办公桌上的酒杯里倒酒：“卡拉涅斯区的酒还是不错的~~这里的会议室里常备着整整一柜子的酒~~哈哈，文件柜里的酒比柜子里的文件还要多！所以我才选了这间办公室啊~~”
奈尔依旧保持着端正的站姿和标准的敬礼，他一脸严肃，郑重地摇了摇头。
我忍不住发问道：“奈尔，你......你是打算故意扫我的兴吗？”
“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报告。”
“说。”
“我今天下午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抓到了一个中央宪兵，当时那家伙正在这间办公室里翻箱倒柜呢。”
“哦，无所谓啦~~”我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阿维贝克.劳修斯】~~我的副官应该也是今天下午才到卡拉涅斯区的，那个在中央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一定是在找私藏的美酒呢。阿维贝克那个家伙虽然整天浑浑噩噩不务正业，但也还不至于坏我的大事.......”
“阿维贝克.劳修斯长官正在楼下的禁闭室里审问着那个被抓到的家伙呢。”
“什么？！”我用力拍了一下沦为酒桌的办公桌，倒好的酒洒在地毯上：“到底是谁？”
“她自称薇薇安.迈尔，也是中央第一宪兵团的，但阿维贝克却说在中央从来没见过她。”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薇薇安.迈尔~~果然~~我就知道那些家伙是不可能这么安分的.......”
.........
隔着禁闭室的铁栏，我看着被反绑双手坐在拷问椅上的士兵，向阿维贝克问道：“你应该还没动手拷问吧？”
阿维贝克面无表情地回答：“当然没有，这么辛苦又麻烦的事情还是留给年轻有为的托德分队长处理为好~~”
“开门，松绑。”
“好的，一切按您的意思办~~”
阿维贝克对于我这个5年前忽然就拿到一纸王家文书，当上分队长的家伙一直有些不服气。
我和阿维贝克的关系一直就只是公事公办的程度，特别在我加入对人压制部队以后，阿维贝克甚至一年也见不上我这个第三分队的分队长几次。
但在中央混迹已久的他，早已见过无数贵族子弟游手好闲却平步青云的例子，对此自然也是没什么脾气。
临时审问记录：
“薇薇安.迈尔士官，我不是命令你回驻地了吗？”
“训练营地的生活太枯燥了，谁不想多在城里待几天？”
“就没有更好的借口了吗？”
“反正提尔大哥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否则班吉尔姐姐绝对饶不了你！”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么，我可以走了吧？”
“我下来之前仔细检查了一下，似乎你没来得及拿走什么东西，是这样吗？”
“是的。”
“凯尼现在打的什么鬼注意？”
“我怎么可能知道阿克曼队长的计划？就是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啊。”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么，我可以走了吧？”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明天再跟我一起走。”
“什么意思？”
“明天你就知道了。”
........
走完这不像审问的审问流程，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回到办公室，我顶着几乎已经压制不住的睡意，分别向阿维贝克和奈尔部署了接下来的任务：
明天下午，在确认调查兵团没有特别异动以后，阿维贝克带上中央第一宪兵团第三分队的士兵与我一同前往对人压制部队秘密训练营地，确保凯尼这边不会做出什么不法动作。
而奈尔则从后天清晨开始，负责将调查兵团的主要责任人和艾伦一路护送至王都米特拉斯。
在奈尔正要推门离开之时，我红着眼叫住了他：“埃尔文.......他应该是你从前的挚友，是不是？”
“是的，虽然我们最终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但现在我们仍然是朋友。”
“如果.......埃尔文打算耍什么花样的话......”
“请长官放心！属下一定不徇私情，全力制止！”
“你打算怎么个全力制止法？”
“就是五花大绑，我也会把他们押到中央的。”
“有时候.......光光五花大绑还是不够的呢.......”
奈尔一脸疑惑地问道：“托德长官，请您明示。”
“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将反抗中央命令的家伙给.......【就地正法】！”
“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奈尔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我拍了拍奈尔的肩膀，安慰似的说：“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呃~~您是不是太累了，头脑不太清晰........事情怎么可能会发展到那个地步呢？！”
“也许是吧.......”我哀叹似的感慨着：“怎么就会有这么多该死的家伙挡在我实现使命的路上呢.......”
“什么.......使命？”
“别再问了~~我只想知道：万一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奈尔，你能对埃尔文开枪吗？”
奈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犹犹豫豫地回答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