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祸水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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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焚寂魔影

御剑而行,到达西皇山不过是片刻之后。

只是这一次,又出事了。

大老远地,我们便见到西皇山陡生恶象。那苍翠的巍峨山峰居然被翻滚的黑云罩住,犹如将墨汁从天际泼下,将那景致秀美的山峰染得污黑。

师尊与蓝玉见此情景陡然加速,身形一闪化为远处的两个黑点。我使力追去,却在经过银屏寨上空时不得不停下。

此刻,简直没有任何词句能够形容我悲愤的心情。

只见山寨中像是被暴风卷过,一切都变得东倒西歪,支离破碎。原本整齐秀美的竹楼大半倒塌,原本清澈的溪水从沟渠中漫出,将泥地弄得满是污浊。这情景,简直是惨不忍睹。

就在今日清晨,我还坐在这竹林小寨中喝着早茶,听着那飒飒的竹林风声。不过转眼之间,这村子为何会被糟践成了这个样子?!

我牵挂着那一张张曾对我露出笑容的朴实面孔,惊惶万分,疯了一般在那废墟中寻找人迹。

可是,这里居然空无一人。

我冲到蜜儿家所在的位置,只看见那吊脚竹楼已经倾倒在了旁边的溪水中。在那房屋的残骸之间,滚落了一地的红枣,那还是今日清晨我和蜜儿一起晾晒上去的。我大声呼喊,却无人声回答。心中一急,我挥动忘尘,用剑气将那倒塌的竹楼一座座掀开。可四下张望,仍是看不见那些本应在此安居乐业的人们。

我努力地冷静下来,思考目前状况。在这个曾经生机盎然的村落里,我现在没能见到一个活人,但也没有见到一滴血,一具尸体。那么这就有可能是人们都事先预知到了这惨祸,及时地离开避祸去了。

但是,转念一想,我心头的侥幸又烟消云散。因为这里不仅不见人迹,甚至连一只牲畜的踪影也没有找到——就算是人们出去避祸,也不可能来得及带走所有的牲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让这里所有的活物一起消失了?!

正在此刻,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煞气,如同狂风一般席卷而来。

我赶紧祭出明空剑阵,凌空而起。果然,只见有一道黑色的影子由远及近蛇行而来,所过之处,犹如风卷残云。在这苍翠的山野之间,那道肆意窜行的黑影不知是何种怪物,摧枯拉朽,势无可当。

我心中一凛,已经惊觉这银屏寨的惨剧很可能是这怪物所为,毫不犹疑祭出数道剑光,朝它正面劈斩而下。不料剑影落处,却犹如穿透一团黑雾,根本没有落到实处。而那团黑色怪影停顿片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我袭来!

就在下一刻,我只听到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仿佛万只蚊蝇在身周飞绕,双眼只看到黑色小点如同卷起的尘沙,在周围狂舞。我在瞬间将明空剑阵提升到九阶,却在这一刹那间感到身上传来万蚁噬肤之痛。我不得不闭上眼,用灵识探查。这一下我心中更是一惊,原来就在方圆几百里内,还有好几股类似的煞气,疯狂乱卷。而且它们的同一目标,很明显正是我。

当它们汇聚一处,而我避无可避,感受到那邪异却狂暴的力量,我骇然意识到即使是十阶的明空剑阵也是徒然。此刻我忽然记起师尊曾在考验我剑术修为时对我说过:“剑术之道,以柔克刚十足是侥幸之念。敌强,则你须更强——敌予我灭顶之灾,我赐敌乾坤之力!”

我突然不再惧怕,我的剑气虽不如师尊般排山倒海,却也当可斩除妖孽。于是我沉下心来,在心中默念起“乾坤剑诀”。这是凝气为剑的招式,极其耗费灵力,却也是我学会的剑诀中最强横的一招。

我睁开眼,只见那好几股黑气绞缠在一起,凝成了一个黑色巨影,朝着我张开无形的狰狞巨口!

但与此同时,我头顶化出百道剑光,势如雨落。

那诡异的怪物被剑气切得粉碎,片刻之间,那煞气荡然无存。我心中稍安,却感觉体内灵力似被抽干,空虚乏力,这才惊觉我方才使出的剑诀居然比平时的修炼等级提升了一阶。果然,生死的考验要比师尊的严厉训诫有效得多。

可惜,我放松得太早了。正当我准备离开此处追上师尊,却发觉那股邪异的煞气并未消散,而是重又汇聚起来。只见有灰色的烟雾化成一道道蛇形残影,迅速聚集,赫然又要形成那棘手的怪物!

如今我开始后悔刚才过于托大了,如今我后力不济,不知可还逃得了?但那怪影紧追而至,看来是吃定我了。而这一次,我终于对这怪物的能力有所察觉——只见一只受惊的鸟儿慌乱间与那黑影相撞,但黑影过处,那鸟儿竟然无影无踪,连一片残羽都没留下!

我御剑的速度完全及不上那怪物的速度,不等片刻,便已经被那黑色风暴席卷其中。皮肤上再次传来那种宛若万虫啃噬的痛楚,我眼见那飞鸟的下场,意识到凡是有血有肉之物,只要碰上这黑影,便会被噬个干净!

我猛然想起了这毫无生机的银屏寨,心中升起了一个令我悲痛欲绝的念头——莫非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这怪物吞噬分解,连一丝痕迹也未能留下?!

激愤之际,虽然我灵力耗竭,但体内那股玄火之力却在肆意膨胀。我感受到腰间的紫佩传来凛冽寒意,明白那是师尊的灵力又在压制我体内玄火。

但此时此刻,求生本能占了上风。在体内玄火爆发的那一刻,我心中只觉一片空寂。

我望着黑色的火焰席卷开来,所过之处,万物不存。而我仅是静静望着,心中无喜无悲。仿佛这世界,本就该在我的黑火中焚为虚无。仿佛有一种无尽的空虚与绝望,需要用整个世界的毁灭来填补。

我仰起头,却看不到天际。整个世界没有颜色,没有边际,仿佛我的双眼,忘穿的是远古洪荒的苍凉。

“无暇……无暇……”

是谁在急切地呼唤我的名字?

这声音我熟悉,他的语气不出意外地是深切的忧心。

天空那个玄衣银发的身影实在耀眼,将我的目光从荒芜引回现实。我眼前终于渐渐渲染出这个世界的色彩,望向身旁,入眼却是一片焦枯,毫无生迹。

师尊最忌讳的,便是我动用玄火。我体内玄火失控的样子,恐怕是他最不愿目睹的情景。想及此,我几乎是竭尽全力,将体内那股澎湃的力量生生截住。这一刻,我只觉日月倒转,天昏地暗。就如同狂涛冲击土垒,那刚猛的反噬之力将我残余的灵力抽得一丝也不剩。

但我终究还是自行将体内玄火压制住了。身体像被抽空,胸口却是气血翻腾,我感觉难受之至,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剧烈的晕眩过后,我看到师尊已经站在我面前。

“师尊,这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要解释,却又怕他不肯相信。

“你方才竟然自行压制住了体内煞气!”他的语气又是惊讶,又是欣慰。

“是弟子无能……斗不过那怪物,情急之下,才会……”我还未解释完,胸口突然一阵抽痛,让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朝我点头,意思是无须解释。

“你如此强行自制,实在太过凶险……与你同行,却任你陷入险地,是为师疏忽了。”

说话间,他已经出手替我疗伤。熟悉的仙气如同冷泉,片刻便已经将我胸口灼痛消减了八成。而后,只见他长袖一挥,同时祭出紫阙和鸣焱,朝着我伸出手:“无暇,过来……”

他对我说话,语气从未如此温柔,让我一时间觉得有些恍然。

“你怕是已无力御剑,到为师身边来。”

我赶紧抓住他那被淡色光晕笼罩的修长手指,那手指果然冰凉,却让我脸颊的温度不断攀升。我无需动用半分灵力,便已经踏上鸣焱,升上高空。

这可是第一次……我在他身边百年,还是第一次这样握住他的手。别人初学御剑,都是师父亲身示范传授,他当初教我之时却只是冷眼看我一次次从高空摔下,顶多挥出一道真气将吓得魂飞魄散,狂叫不止的我托到地面。

我忍不住想,看到我能够自行控制体内黑火,他就这么高兴么?

“方才那黑色怪影名为‘焚寂’,是南疆恶沼中的怨魂和瘴气所化,正是连剑仙也无法克制之邪物。即使是为师,也无法将它们完全驱散。”

我听他如此说,想起方才状况,只觉心有余悸。

“原来南疆还有这样的怪物!师尊,此处原本是个村寨,可是相隔不过半日,所有的人和动物都消失了!”我说完,赶紧又加上一句,“我保证,不是我烧掉的!”

“这一切,应是‘焚寂’所为。”他答道。

“果然如此!那么村寨中的那些人难道都已经……”我心中一沉,不忍再说下去。

“不错,‘焚寂’所过之处……怕是无一幸免。”

听到这答案,我的心彻底凉透。

感觉到我的手指蓦然收紧,师尊叹一口气,说道:“焚寂能在瞬间吞噬活物的身体和灵魂,而后变得更为强大。它的克星正是你那玄火,所以你方才已经替那些不幸的亡者报仇了。人力有时尽,无暇,你已尽力。”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但我眼前却浮现出那些不幸遭难的人们的面孔,只觉心如刀割。尤其是蜜儿的婆婆,那个心善又慈祥的老人,我还答应帮她在留仙镇卖掉山货,再替家里的姑娘们带几盒脂粉……

“这南疆居然有如此阴毒恐怖的妖物,那还教人们如何生存?!”我忍不住悲愤。

“早在巫皇曼殊华的时代,此妖物已经绝迹,如今现于人世,怕又是缚魂坛所为。”

再一次听到缚魂坛这个名称,我不禁心生忌惮,蓦然联想起某个不祥的名字。草菅人命,是他一贯的恶行。此刻,师尊竟然已经带着我冲到了西皇山顶。到了这距离一看,我一下子目瞪口呆,只见有一道粗长得难以想象的黑绳,竟将如此巍峨的一座西皇山体,整整地盘绕了一圈!

“那是……黑龙?!是宁无缺!”我忍不住惊呼。

我从前也见过这条孽龙多次,但它竟然变成如此庞然大物,简直是超出了我想象的范围。只见那龙身微微一动,便是山崩石塌。或许,只要它肯使力,便可将整座西皇山体勒断!

师尊放开我的手,挥手在我身上加持了最高阶的明空剑阵,而后说道:“无暇,今日之事非同寻常,你如今无力自保,务必要与巽风一同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