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泉,总督府。
楚欢回到总督府的时候,屁股还没坐热,公孙楚便已经匆匆过来,神情凝重,“大人,北山那边出了大事,肖焕章的次子被杀。”
楚欢一怔,问道:“何人所杀?”
“直到如今,也无人知晓真相。”公孙楚道:“据说肖静谦在一天夜里突然离开了玉田,连夜往俞昌赶,在半道之上,被人截杀。”
楚欢皱眉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已经有二十多天了。”公孙楚道:“大人不在朔泉,为免耽搁大人的行程,所以并无派人前往禀报。肖静谦已经发丧,可是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北山军有了动作。”
“有了动作?”楚欢奇道:“什么意思?”
“北山军已经开始调动。”公孙楚肃然道:“昨天刚刚送来轩辕将军的邸报,北山已经调动数千兵马进入丹阳,而且大批的物资也正往丹阳那边运输过去。”
“拿地图来!”楚欢脸色一沉。
很快,一张地图摆在桌面上,这是一张西北地图,西北三道的地形囊括其中,山川河流也是比较清晰,三道各州府县的城池也都是标记其上。
“这里!”公孙楚伸手在地图上点了一下。
丹阳城是北山青州下辖的一个县城,与西关接壤。
西关和北山的边境并无任何天险,甚至没有关卡,北山的丹阳县是北山面临西关最前线的一座县,而西关居于最前方的,则是青唐县。
两座县城之间的路途,实际上还不到百里路,中间是一马平川,遥遥相对。
楚欢瞧见丹阳城的所在,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沉吟许久,才问道:“公孙大人,这消息完全可靠?”
“绝无问题。”公孙楚正色道:“这是轩辕将军派人前来禀报,而且是封了红蜡。”
所谓红蜡,就是指信笺的封口是用红蜡封住,代表着紧急情况。
楚欢双眉紧锁,缓缓坐了下去。
“大人,肖静谦刚刚出丧,北山就迅速调动军队,往丹阳城集结,其用意已经十分明显,就是冲着咱们西关而来。”公孙楚神情严峻,“大人,肖焕章素来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谨慎有余,从来不会轻举妄动,可是这一次他却如此大动干戈,十分反常,卑职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如果卑职所料没错,肖静谦被杀,这笔仗,肖焕章已经算到了咱们西关的头上。”公孙楚沉声道:“肖焕章一定是觉得肖静谦的死与我们西关有牵连,所以要为死去的儿子报仇,这才开始大举调动兵马……大人,形势已然十分严峻,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楚欢并无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眼角微微跳动。
片刻之后,楚欢才道:“公孙大人,派人召集众官,特别是禁卫军那头,将裴绩和诸位将领传召回来,你现在就休书一封,派人送给轩辕将军,告诉轩辕将军,加强青唐的守备,北山军没有跨境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公孙楚立刻点头。
等到天黑之前,六部司的主事以及裴绩等人都抵达总督府,众人听闻北山已经向丹阳调动兵马,都是微微变色。
“北山调军?”裴绩也有些错愕,“如此说来,肖焕章是觉得肖静谦的死,与咱们西关有牵扯?”
“必然是如此了。”公孙楚道:“否则以肖焕章的性情,绝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他肖焕章想打,咱们奉陪就是。”禁卫军林字营统领胖柳立时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胖柳和王涵从云山举家搬到朔泉之后,立时就被楚欢委以重任,二人在云山的时候,就是云山府禁卫军的将领,对于禁卫军很是熟悉。
只是西关重建的禁卫军,在裴绩的调教下,与其他禁卫军大不相同,兵源固然是精益求精,而且训练的方法也是极尽苛刻,至若军规制度,在司徒良玉这位监军的管束下,更是无人敢触犯,森严无比。
胖柳亲身感受到西关禁卫军在训练中的严格,虽然时间不长,他却感觉在裴绩的训练下,禁卫军的战斗力非同小可。
也正因如此,他只觉得有裴绩训练出来的这支禁卫军,无需畏惧任何敌人。
胖柳话声刚落,许邵已经道:“不能打!”
胖柳瞧过去,皱眉道:“怎么了?难道咱们还打不过北山那群乌合之众?”
“这并非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而是整体的战略问题。”许邵正色道:“比起兵力,平西军加上禁卫军,确实有几万之众,在牌面上,我们并不输给北山,如果咱们只需要和北山一决雌雄,倒可以精心谋划,与北山放手一搏,可是事实却并不如此简单。”
“你的意思是?”
“如果肖焕章真的要倾全道之力来攻我西关,我们就必须将所有的兵马调动到甲州。”许邵缓缓道:“甲州那边,轩辕将军率领数千兵马坐镇,兵力绝对不够,能用之兵,只能是从朔泉这边调动过去。我们的平西军和禁卫军,总兵力加起来不到四万人,而且其中的一万人,还在金州和贺州镇守,就算不往金州和贺州调动一兵一卒,能够全部调到甲州的兵力,也不到三万人。”
众人都是微微点头。
“朔泉这边吞并两万余人,诸位,这两万兵马,诸位觉得都可以调到甲州?”许邵摇头道:“朔泉是西关的府城,根据所在,一旦朔泉空虚,一些没有异心的人,也要生出异心来。”
公孙楚点头道:“不错,西关的匪患并没有清理干净,总督大人下重力剿匪,他们也都化整为零,隐匿下去,可是一旦找到机会,未必不会东山再起。”
“所以朔泉这边,绝不可少了镇守兵力,如此一来,能往甲州调动的兵力就会更少。”许邵皱眉道:“如果要保证朔泉这边的安全,最终能够调用到甲州的兵力,只能在两万左右……北山有兵马数万之众,如果不顾一切扑向我西关,我们面临的压力实在不小。”
“两万兵马,对付北山军,应该也已足够。”胖柳道:“禁卫军是裴先生训练出来,战斗力自不必说,平西军的将士,也都是久经战阵,比起北山军招募不久的乌合之众,战斗力要强出一大截子,真要拼杀,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裴绩缓缓道:“水无常态,兵无常势,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万不能在站前就有轻敌之心。”
许邵继续道:“我刚才所言,只是在与北山一道匹敌之时,可是事实上,我们必须要提防天山那头。一旦我们将兵力集结到甲州,与北山军拼个你死我活,诸位难倒觉得天山军就会毫无动作?一旦天山军有动作,首当其冲面临威胁的就是贺州,贺州那边现在不过几千兵马,不可能抵挡得住天山军……!”
裴绩微微颔首,“真要打起来,面临最大威胁的反倒不是甲州,而是贺州那边。许统领说的不错,不必对天山心存幻想,甲州战事一起,天山绝不可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他一定会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进军贺州……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西关必将两面受敌,形势极其不利。”
户部司主事魏无忌此时终于也道:“战事一开,均田令的实施必将受到严重的打击……如今户部司正在实行借粮转租,一旦开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本来用于耕种的粮食,只能运往前线……而且最严重的是,一旦与北山开战,青州必将封锁,我们通往关内的道路就会被切死……我们不久前才得到朝廷颁下的入关函,正准备往关内卖盐,一旦道路切死,新盐就无法入关,此外一旦战事僵持下去,我们就算有银子向关内买粮草兵器,可是道路被封死,货物根本送不过来。”
在场众人,神情顿时都凝重起来。
“是否可以派人前往北山。”礼部司主事范玄一直沉默不言,此时终于道:“楚督,肖焕章一道总督,是朝廷的官员,怎能擅动刀兵?他毫无道理对我西关形成威胁,这中间只怕大有误会,是否可以派人前往交涉?”
“范主事所言有理。”工部司主事韩海也道:“楚督,肖焕章素来谨慎,调兵丹阳,也未必真的是冲着咱们西关。而且他应该明白,北山和西关交恶,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反倒是便宜了天山……前番北山还送来不少物资,瞧他们的样子,是想和我们北山交好,应该不至于说翻脸就翻脸。”
公孙楚道:“派何人前往?”
“若是楚督允许,卑职愿意亲自去一趟。”范玄正色道:“卑职倒是要问一问肖焕章,他两次三番陈兵边境,到底所为何故?”
裴绩却是摇头道:“既然肖焕章是个谨慎的人,那么不到关键时候,他不会轻举妄动,可是现在他既然已经动了,那就说明他已经是经过深思熟虑……两虎相争,天山受益,这最简单的道理,肖焕章不可能不明白,可是就算如此,他还要挑起战端,那就只能说明,他已经不惜一切代价,孤注一掷……!”顿了顿,带着几分疑惑道:“只是我想不通,肖焕章为何会将肖静谦的死扯到我们西关的头上,难道他手中有确凿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