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媚气声音已经道:“哎哟,楚大婶,你这就是说胡话了。谁说这是将素娘往火坑里推?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那是送素娘去享福。冯家在村里有大房子,听说在县城那头也还有宅子,他们家吃香的喝辣的,锦衣玉食,比城里的大户也不差。冯二狗是真心喜欢素娘,你按了手印,就可将素娘逐出楚家,她回去娘家,没了老子娘,长兄为父,到时候冯二狗上他大哥家提亲去,有他大哥做主,便又是一门好亲事了。素娘过了他家门,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也不缺,哪能像现在这般日夜刺花绣鸟讨生活,还时常吃不饱饭。”
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楚李氏并没有说话。
楚欢脸上已经是一片寒意,他心中本就对冯二狗满是厌恶,此时听到这番话,却是明白那冯二狗竟是将主意打到了素娘的身上。
半晌,才听那媚气声音又道:“楚大婶,素娘过门,那是为了给大郎冲喜,可是嫁过来没有一个月,大郎就去了。这两年来,素娘对你孝顺有加,村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那都是看在眼里,你就忍心看着素娘跟着你一直苦下去?说句不好听的话,等到他日你百年之后,还要素娘为你们楚家守一辈子寡?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楚大婶若是执意不肯,那就是毁了素娘一辈子,你……你当真忍心啊?”
楚欢听到母亲的长叹声,便要进门看个究竟,正在此时,却瞧见素娘正抱着一只木盆回来,远远瞧见楚欢,就已经道:“砍柴也不知道回来吃饭,灶台上给你留了粥……!”
她刚说完话,楚欢就听得屋内传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声,随即听到那媚气声音慌慌张张道:“楚大婶,这事儿你好好想想,回头我再来找你!”随即一个身影从门内急匆匆出来,走的十分匆忙,楚欢正站在门前,那人快步出门,若非楚欢眼疾身快躲开,那人几乎撞在了楚欢的身上。
那人差点撞上人,“哎哟”先叫一声,停了步子,抬起头,见到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后生,虽不是玉树临风,也只是穿着朴素的衣裳,但是脸上却带着英气,顿时眯起眼睛,那眼儿水汪汪的似乎要溢出来。
楚欢看了一眼,只见出来的是个女人,显然就是方才说话媚气的女人,二十五六岁年纪,一双丹凤眼,薄嘴唇高颧骨,虽然看着有些刁蛮嘴脸,可是模样还真是不错,带着三分媚气四分风骚,一头乌油油的青丝盘着堕马髻,鬓边还插着一朵绢制的海棠花,徐娘半老,那是风韵犹存。
楚欢皱起眉头,那边素娘见到这妇人,却已经丢下手里的木盆,竟是从身上取出一把剪刀来,开口骂道:“老娘说过,再上门来,老娘打断你的腿,你还真是不知廉耻,看老娘怎么收拾你!”叫骂间,已经举起手中的剪子,直往那妇人冲过来。
楚欢见到,大吃一惊,想不到素娘竟是随身带着一把剪刀。
虽然昨夜已经初步见识过素娘的凶悍,但是此刻才真正发现,素娘凶狠起来,真如一头母老虎,奔跑之间,那丰隆的胸部上下起伏,荡出炫目的波浪。
虽说素娘俏脸上看起来十分的凶恶,但是她跑动的姿势却不粗俗,反倒有几分柔美,只是速度极快,气势极凶,口中更是娇叱道:“老娘今天就剪断你的舌头,看你日后还怎么嚼舌根子。”
那半老徐娘魂飞魄散,撒开两腿就跑,口中尖叫着:“要杀人了,要杀人了……!”路边倒有几名经过的村民瞧见,没有一人上前,只是瞧着好戏。
素娘在后面追,那徐娘则是像见了凶神恶煞般飞跑,跑丢了一只绣花小红棉鞋,本想停下来捡起,可是见到素娘依然在后面追赶,那是连鞋子也不敢要,越跑越远,素娘追出一小段路,便即停下,叉着腰,冲着那徐娘背影喊道:“下次别让我瞧见你,再上门来,便是追到县城里头,我也要剪烂你那张破嘴!”
楚欢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十分震惊。
等素娘扭着腰肢回来,楚欢才回过神来,素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以后看着那破落货,便不要让她进门,那张乱嚼舌根子搬弄是非的破嘴,我总有一日撕烂它。”此时楚李氏已经出来,不等楚李氏说话,素娘就已经道:“娘,都和你说了好些次,不要让那破落货进门,你怎地还放她进去?她又和你乱嚼舌根子了吧?她那张破嘴里说出的话,你不要理会……!”
楚李氏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
楚欢皱眉问道:“娘,素娘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刚听那女人提到冯二狗,冯二狗想干什么?”
素娘立刻道:“提那丧尽天良的畜生作甚?”看了楚欢旁边放下的两捆木柴,道:“你要是闲,喝了粥,再去砍些柴禾回来。马上要入冬,家里少不了柴禾要用!”不等楚欢说话,回过头去,见到木盆倒扣在地上,刚刚洗的衣裳都落在地上,急忙过去,边收拾边嘟囔道:“就知道那女人过来没好事,害我又要再去洗一次……!”抬头道:“娘,这些衣服脏了,我去西头河边再洗一洗,要是那个女人再过来,可别让她进门……!”瞥了楚欢一眼,并不多说,转身去了。
楚欢看着素娘颇有几分妖娆的身姿,心中却是明白过来,素娘如此泼辣,那也是生活所迫,家中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没有一个男丁,而且素娘更是姿色甚美的寡妇,若是没有人心中打着歪主意,那是谁也不信的,她作出泼辣模样,实际上就是给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看一看,免得以为楚家没了男人就好欺负。
楚欢扶着母亲进了屋,皱眉再次问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方才孩儿从冯家门前经过,瞧见胡家的小子在他门前叫骂……!”
楚李氏吃惊道:“小栓去冯家叫骂?”老妇人眼中显出恐惧之色:“那……那小栓现在怎样?他……哎呀……!”
楚欢见谈到冯家,母亲却如此惊惧,心中怒火升上来,知道冯二狗必定也欺负过自己家,在母亲面前强忍怒气,轻声道:“小拴被刘叔带走,不过……不过我听小栓在那叫喊,好像……大栓被熊瞎子打死了!”
楚李氏闻言,先是一惊,随即悲声叹道:“作孽啊……作孽啊……!”眼圈儿红了,楚欢扶住母亲回到房间坐下,神情已经凝重起来,从今日所见所闻,这冯二狗已经给整个刘家村带来了极大的不幸。
“大栓兄弟的老子娘去的早,兄弟相依为命,本来祖上留下了几亩薄田,养家糊口自是不难,只可惜……唉,冯家小子这些年买地霸租……!”说到这里,见楚欢脸上表情已经有些冷峻,她经得多,倒是担心楚欢年轻气盛惹出事,叹道:“罢了,不说这事儿了。这几天你舅爷回来看我,等他过来,我让他帮帮忙,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事儿做!”
楚欢的舅爷,自然就是楚李氏的兄长,楚欢记得,舅爷今年六十多岁,二十多岁的时候就中了秀才,不过那是前朝的秀才。
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楚欢记忆中的历史很不相同,按照楚欢所知,东汉末年,天下三分,最终是司马氏得了天下建立了晋朝。
但是如今这个时代的历史却有改变,三国魏蜀吴,最后一统天下的却是吴国孙氏,孙氏建立大吴国,延续两百多年,被华国所取代,而大华国传承了一百五十余年,最后两代皇帝宠信宦官,任用佞臣,导致了天下****,最后群雄割据,乱世争雄。
当今皇帝陛下本是秦国小国主,趁势起兵,最终却是凭借着多年训练出来的大秦铁骑,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南征北战,消灭了四方割据的十八国,重整六合乾坤,如今大秦帝国亦才统一天下十六年而已,开国之君依然君临天下。
舅爷虽是大华国时期的秀才,但是天下乱了那么多年,等到大秦帝国渐渐走上正轨开设科举之时,舅爷已经年过五十,也就无心再考,只是做了教书夫子,挣点银钱养家糊口,日子也并不宽裕好过,如今却在青柳县城住着。
楚欢却对冯二狗的事情十分在意,冯二狗欺辱村中其他的乡亲,就让他心里十分憎恶,此时明知自己家中也被冯二狗欺辱,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追问道:“娘,孩儿刚刚回来,诸多事情都不知道,这冯二狗到底做了什么,你便告诉我。他买地霸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楚李氏犹豫了一下,也觉得楚欢迟早会知道冯二狗的事儿,早些说给楚欢知道,也能让楚欢心中有提防,便轻声道:“冯家小子自打他父亲死后,便更是胡作非为,在村里偷鸡摸狗,后来村里人都觉得是个祸害,便将他从村里赶了出去!”
“这样的败类,自然是要赶走!”楚欢微微点头,随即眉头一紧,问道:“既然被赶走了,他又怎地回来了?而且在村子里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