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似乎明白什么,急忙过去,推开门,这里面正是西门署的审讯室,里面六七个人,王甫带着几名武京卫正在审讯,瞧见楚欢进来,王甫眉头一展,从椅子上起来,拱手道:“大人,你怎么来了?正要审出口供,给大人送过去,只是这两个贼人不说实话,弟兄们正要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他话声刚落,就听其中一名“贼人”大声道:“楚兄弟,你可终于来了!”
只见两根木头上,五花大绑着两个人,左首一人戴着眼罩,却是一名独眼龙,而右首之人身材矮小,还真是尖嘴猴腮模样,那独眼龙倒还好,那矮个子却是鼻青脸肿,嘴角冒血,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白兄?”楚欢瞧见那独眼龙,不由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独眼龙却并非别人,正是楚欢在云山府时候便结识的白瞎子。
王甫等人听楚欢称呼独眼龙为“白兄”,先是一怔,很快便即明白,楚欢竟是果真认识独眼龙,这家伙还真是没有说谎。
白瞎子笑道:“楚兄……楚大人,你可来的真是及时,若是再迟些,我另一只眼睛恐怕也要被废,成了真正的瞎子。”
王甫知道闹出大误会,几名武京卫神情都甚是尴尬,面面相觑,王甫愣了一下,已经挥手道:“快……快解开绳子!”
几人急忙上前,七手八脚解开了绳子,白瞎子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几位官爷手脚真是狠,绑的真结实。”
王甫已经向白瞎子拱了拱手,尴尬道:“这位兄台,都是误会。”向楚欢道:“大人,我等并不知道……哎,还请大人降罪。”
楚欢笑道:“王署头何必自责,若不是你有心关照,也不会多管这些事情。你是看得起我楚欢,这才用心照应。”
王甫见楚欢明白自己心意,松了口气,白瞎子却已经向楚欢拱手道:“楚大人,可终是见到你了。见你一遭,可真不容易。”
毕竟是故乡人,楚欢见到白瞎子,立时生出亲切感,笑道:“白兄怎地来了京城?”瞥了旁边那尖嘴猴腮的人一眼,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瞧这有些眼熟,但是楚欢一时却想不起此人是谁,皱眉道:“白兄,这位是?”
那人已经抢着道:“师傅,是我,是我!”
“师傅?”楚欢摇头笑道:“这位朋友真会开玩笑,我似乎并不认识阁下。”
王甫一听,来了精神,指着那人道:“好啊,果然是冒充的。瞧你这尖嘴猴腮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冒充公傅大人的徒弟,弟兄们,来啊,让这小子清醒清醒。”几名武京卫摩拳擦掌,又准备动手,白瞎子忙拦住道:“诸位且慢动手。”皱起眉头,瞥了那人一眼,问道:“楚大人当真不认识此人?我此番进京,此人硬说自己是您的徒弟,非要随我来京,难道他是欺骗我?”
那人见状,苦着脸道:“师傅……唔唔,楚大人,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孙子空,要拜你为师的孙子空,你可记起来了,以前的八里堂,后来被你改名正气堂的孙子空!”
楚欢一怔,依稀想起似乎还真有这样一个人,记得此人似乎擅长口技,而且徒步奔跑的速度极快,打量几眼,奇道:“你是孙子空?”
孙子空脸上肿起几块,楚欢对他的面相记得不大清楚,此时自然更是不大认识。
孙子空忙道:“正是正是,师傅,你可记起来了。”
“楚大人,他当真是你徒弟?”白瞎子已经握起拳头,冷笑道:“他一路上都是以你的徒弟自居,我是将信将疑,他要是敢骗我,我现在便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白瞎子的拳头如铁锤,孙子空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可怜巴巴看着楚欢。
楚欢无奈摇头,笑道:“虽算不上徒弟,但也是故人。”说起来孙子空毕竟是故乡人,路途艰辛来到京城,也算是有心。
孙子空听楚欢这样说,才松了口气,王甫听孙子空也是楚欢故人,这才命人去取伤药,先为孙子空脸上敷些药,孙子空虽然被武京卫揍了一顿,但也都只是皮肉之伤,无关紧要。
从审讯室出来,王甫令人上茶来,楚欢这才问白瞎子:“白兄,你们怎么来了京城?怎知道我的府邸?”
白瞎子急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楚大人,这是苏大东家托我给你捎来的信。你的信她已经收到,这是她的回信。”顿了顿,又道:“大人来京,我是事后才知晓,没能跟上,一直懊恼。大人入京,京城太大,我也知道如果贸然来寻,不知大人具体所在,无疑是大海捞针。”
楚欢解释道:“本来是要与白兄告别,但是进京十分匆忙,所以没能够拜别,白兄切莫放在心上。”
“大人说哪里话。”白瞎子笑道:“我后来想了想,知道大人如果在京城安顿下来,肯定是要往家里写家书。我便拜托叶大嫂,一旦有大人的消息,便让人告诉我一声,为此特地还留了人在府城等待大人的消息。”
楚欢知道白瞎子口中的叶大嫂便是素娘,颔首道:“白兄真是有心了。”接过家书,听得白瞎子继续道:“后来叶大嫂果真让人通知了我,后来.经叶大嫂介绍,去见了苏大东家,苏大东家知道我要进京,便让我将这封家书带过来,若是经由驿站,未免就要慢上许多。”
楚欢打开书信,里面正是琳琅娟秀的笔迹,里面倒是写了不少内容,说了一些酒坊如今的事情,再就是提及了楚李氏和素娘等人,只说一切都好,不必挂怀,此外便是嘱咐楚欢在京里要自己照顾自己,做事要小心云云,字里行间,自是透着无限的柔情,楚欢看着上面娟秀字迹,心中却是一阵暖意。
他知道琳琅做事周到,有琳琅在云山府,再加上卫天青从旁照顾,家人应该一切都好。
收到琳琅家书,得知家人一切无恙,楚欢心情大好,问道:“白兄你们何时进京的?可用过晚饭?”
他话声刚落,耳边传来“咕”一声响,扭头去看,只见脸上已经涂上伤药的孙子空表情忸怩,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白瞎子也有些尴尬:“其实我们进了京城之后,按照苏大东家所说的地方,一路打听到了楚大人的府邸,敲门的时候,屋子里倒有一个姑娘问我们是谁,我们便说找你,那姑娘只说你不在府中,没有开门。我和孙子空就只能在府外等候,谁知道……!”瞥了王甫一眼,两人都有些尴尬。
楚欢明白过来,凌霜一人在府中,自然不会轻易开门,记得自家府邸大门就算闭上,中间也有一条小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凌霜很有可能从门缝中观察过,外面一个独眼龙,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这两人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好人,凌霜要是开门那才见了鬼。
王甫听话听音,已经吩咐道:“来人啊,准备酒菜……!”
他还没说完,楚欢已经笑道:“王署头,不必打扰。”见到孙子空被打的鼻青脸肿,心中好笑,道:“既是故人来,我带他们去馆子里吃些东西就是。这还没有到半夜,有些馆子还能吃饭。”
京城的夜生活其实也算得上丰富多彩,便是都深夜时分,许多街巷也都还十分热闹,楚欢对西门署附近的地形已经十分熟悉,领着白瞎子和孙子空来到一家酒楼,临近深夜,酒楼虽然还没有打烊,但是客人倒也不多了,进了酒楼,就在大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酒菜上来,楚欢这才问道:“白兄,你二人这次入京……!”
白瞎子正要夹口菜吃,听楚欢动问,不等他说完,就放下筷子,拱手道:“楚大人,在云山府的时候,在下就曾要投奔大人,大人当时让我好好考虑,这次进京,没有别的,我在老家那头都已经安顿好,带着一条命进京,是要投奔大人,不求荣华富贵,只要能在楚大人面前做个马前卒,便已经心甘情愿!”
孙子空一口菜没咽下去,也急忙放下筷子,狼吞虎噎下去,连声道:“师傅,我……我就想帮你跑跑腿,端端茶,你收下我吧!”
楚欢皱眉道:“我可不缺跑腿端茶的人。”微一沉吟,才向白瞎子轻声道:“白兄,其实……其实我在京里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你若真的跟着我,日后恐怕要有许多的麻烦。”
白瞎子问道:“是要为大人添麻烦?”
“那倒不是。”楚欢摇头道:“我是担心有些人看我不顺眼,会因此而连累白兄。”
白瞎子咧嘴笑道:“只要不是为大人添麻烦,那我白瞎子什么都不怕。我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来投靠大人的。”顿了顿,才郑重道:“大人,我虽是个粗汉,有些事情也还是明白一些,你孤身来到京城,在京城里必定不是一帆风顺,身边若是没个能使唤的人,总是不妥。当初我就说过,大人文武双全,我是愿意跟着大人做些事情的,我白瞎子少年立志,如今已经四十出头,一事无成,这有生之年也总不能一直窝在小小的县城称王称霸,若是能跟在大人身边,能做一点点事情,那也是不枉此生了。”拍了拍胸口,笑道:“至若性命,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准备交给大人了。”
孙子空也插言道:“师……唔,楚大人,我也将性命交给你,只要你收留我,日后你让我干什么都成。”
楚欢犹豫间,却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扭头看去,只见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都是带着皮毡帽,这两人个头都是极高,前面一人虽然带着毡帽穿着锦衣,虎背熊腰,曲髯寸须,步子极重,龙行虎步,当真是好一条大汉,只是这样的壮士穿着锦衣,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味儿,他身后一人也是毡帽锦衣,个子稍矮一些,这两人脸上的皮肤都是黝黑粗糙,大有古来燕赵壮士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