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被时光辜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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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成长之痛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到学期末了,桑妮一边黑着脸拼论文,一边告诫自己下学期要好好学习,转念一想好像大学每次考前都这么想过。徐老师又在讲台上念咒,不用功的学生抓住最后时间套题,这是一学期中徐老师最值钱的咒语,他说:你们论述题要多讲点,最好写满一页纸。下面有学生问:老师,几号字?徐老师差点摔门出去。

前段时间吕安彦宣告自己恋爱了,但不久后,又孤身跑来蹭饭,他说他的恋爱没觉得激动也没觉得难过,不想把人家小姑娘耽误了。关于这点桑妮很有共鸣,便收留了他,袁西西说:你们没爱情就不能活么?桑妮拍拍吕安彦脑袋,回道:我们不是没有爱情就不能活,但我们活着就要有爱情。吕安彦毫不含糊地点点头。

桑妮带吕安彦在食堂吃过饭,坐在路边的靠椅上聊天。到了学期末,到处都是背着书包找教室的人,仿佛蛰伏着休眠的人全都苏醒了。吕安彦就对来来往往的美女做些点评——这妞皮肤真水,那姑娘穿衣搭配不错。吕安彦说:全都没你美。桑妮愣了下,说:什么?吕安彦说:看那边美女!桑妮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听到的那句,她敲一下吕安彦的脑袋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越到年末,公司越忙,虽然手下已经被指挥得快飞起来,袁西西还是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在她的带领下,对公司目前手头的一个大项目终于率先给出了企划案。她满心欢喜地交上去,正要跟部下来个庆功,却看到公示牌上自己的企划案贴上了上司纪荣的名字。他们举着各种吃的僵了一会,袁西西把手里的香槟塞给米海峰,就直奔总经理室。

纪荣坐在老板桌上,正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谈笑风生,纪荣不经意地用脚蹭一下中年男人的裤腿,这招看来很受用,袁西西闯进来时正撞上这一幕,中年男人倒是面不改色。纪荣从桌上下来,厉声说道:袁西西,懂不懂礼貌,进来先敲门。袁西西一听,马上回到门外,笃笃笃,敲了三下,不等纪荣回答,又进来了。纪荣简直可以怒发冲冠,中年男人往椅背上一靠,饶有兴趣地看着。袁西西觉着中年男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转念一想,这年头中年男人都长着一副大众脸,油头粉面大肚腩,也没深究,就摔出自己的企划案质问纪荣:我们团队夜以继日地奋战了一个多月的成果怎么就成你一人的了?纪荣一听是这事,正色道:你是来邀功的么?我还没听说哪个新人才进公司半年就能独当一面作出成绩的。你一人做到了?那我们上级的统筹规划呢?对你们的点拨激励呢?我以为你是个挺明事理的下属,不想也这么急功近利,这事回头说,你先出去吧。说着看一眼中年男人。

袁西西还想说什么,中年男人发话了:小姑娘,要学会高屋建瓴地看问题。袁西西正想你是哪根葱,纪荣说:赵部长说的是,现在小孩子心气高又不干实事。袁西西心里一惊,猛然想起有次中层会议她作为纪荣的助手参加时见过此人,她有些感激纪荣提醒,气也消了些,再说上司偷下属成果也非奇闻,只是正巧落到自己头上,便不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莫严埋头干了半年,成绩斐然,按说年终时提成是可以过个富余年的,可偏偏外贸这个行业不一样,人员流动性大,公司为留住员工,都是找各种理由扣押了提成,只给基本工资的。莫严腆着脸要了好几次,公司都以各种理由推脱着,毕竟年轻气盛,他一怒之下递了辞呈,提成彻底拿不回了,终究白忙了这么久。莫严把包往床上一摔,拿起4块钱的啤酒坐到窗台前,今晚郊区的天空很是清朗,繁星闪烁。莫严想起未来的出路,想起未果的爱情,他是飘着的,没有归属感,一时心酸到无法自拔。这个城市的霓虹离自己究竟有多遥远,他不明白,他们80后这一代善良、勤奋,为什么却如此不幸,社会充满机遇和财富,城市满是幸福和繁华,却都不属于自己。他想发泄,却找不到出口,于是喝光了啤酒,使劲摔了瓶子,他急切地打开手机,发现留在这个城市的已没几个可以倾诉的人了。袁西西在他闯出名堂之前是万万不能联系的,跟其他几个也没有深交,桑妮?要打给她吗?莫严犹豫了几秒,还是打给了她。

桑妮正和几个同门陪导师纪海林吃饭,纪海林每学期开始和结束都要召集自己的几个研究生聚餐,一来联络互相间的感情,二来也敦促下大家学术提升。大家都在吹嘘自己大学的成就,肖海红一边给纪海林添酒一边嘱咐同门多吃菜,交际能力可见一斑,有过工作经验的人就是不一样。桑妮无任何闪光点可谈,尴尬地使劲夹菜。纪海林说:桑妮你呢?奖学金几等啊,在班里或者学生会担任什么职务。桑妮真想说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但她想要什么,自己也不清楚,总不能说她来就只是混学历以便将来做个高学历的主妇吧。所以当纪海林问她时,她只能装作无比平静其实内心狂澜地自嘲说:奖学金一直末等,从没担任过职务,也没发表过论文,但是我独自旅行过很多地方。纪海林说:哦,那你是比较水的研究生了。她之前从没觉得自己很糟糕,在大家评判标准的主导下,她突然发觉自己离一个标准好学生的要求很远,心里充满挫败感。

这时,桑妮手机响了,她吓了一跳,赶紧打了招呼,跑出去接听。是莫严的,莫严问桑妮能否出来喝喝茶,虽然喝茶是件轻松的事,但他的声音却充满哀伤,桑妮心软就答应了。桑妮跟纪海林找了借口,退出了饭局,往凌幻的咖啡店赶。

桑妮和莫严各自沉默着喝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各自想着心事。良久,莫严问:袁西西她还好吧?桑妮说:挺好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莫严点点头:那就好。其实袁西西好不好与他何干呢?更何况,袁西西一定能过得好,因为她是袁西西啊。桑妮问:这么回答不知道对你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你还好吗?很久没你消息了,怎么有老掉的感觉?莫严笑到:我是落魄,所以显得苍老。桑妮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爱情,犹豫着怎么问才不至于让莫严更难过,莫严说: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我心里有团东西感觉要爆炸,我想使劲践踏我的未来,但现实逼迫我依然要有梦想和希望,在它们没有完全泯灭之前,我不敢消沉和堕落,我甚至连绝望的权利都没有。桑妮脑袋里翻江倒海地搜索励志故事,她得努力斟酌句子才能配得上莫严文邹邹的谈话基调。于是桑妮说:《阿飞正传》里曾说有一种鸟,它没有脚,需要不停地飞,一旦停下来它便死去。对于我们的青春和梦想也正是这个道理,成长总会有缺憾和忧伤,但这都不是我们绝望的理由,你自己也一定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和希望,谁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上天许是要我们更辛苦些,以便以后我们会更幸福些吧。

桑妮觉得这场谈话真累,她想结束,却又不忍将莫严单独抛下,这时凌幻上来添水,提醒说:袁西西快到了。并望了莫严一眼,莫严一听,匆忙收拾下东西说:我还是先走了。凌幻说:你不跟她打声招呼吗?莫严有些尴尬:现在还不是时候。说完,跟桑妮道别。桑妮知道他意思,说:放心,你要加油。

凌幻看着莫严离去的背影,笑着说:他怎么这么怕袁西西?桑妮说:他不是怕,是因为爱而自觉卑微。凌幻说:爱?那我倒羡慕了,什么时候让我经历一回吧。桑妮说:你是该经历一次,不然人生多遗憾。

等袁西西的空档,桑妮有些恍惚,一面是莫严的落魄,一面是凌幻无爱的婚姻,一面是自己和胡大姜无尽的吵架,现实好像太复杂,但我们却不得不留在原地任由它鞭挞。桑妮一直不想工作,对于未来也不想去规划,因为她害怕,她喜欢在自己单纯的小圈子里,过简单快乐的生活。但现实终究不是童话,人也终究要成熟长大,成长本身就是件痛苦而缓慢的蜕变,漫长艰辛,却无可避免,我们终会以一步步走过,终会知道不如意于人生也是不可或缺。袁西西多好,仿佛永远都有主见,都把握着自己的未来,也许我也该快速成熟起来了。袁西西说:你以为你是水果能催熟啊,反正你会慢慢变老,干嘛急着长大。乖,姐姐我罩着你。并嘱咐凌幻送些甜点上来。

袁西西一来,气氛活跃起来,把莫严奠下的感伤基调一下子倾覆,桑妮又笑了,不再自怨自艾,说道:我就知道我不需要怨声载道嘛,我福泽深深深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