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起身，对晟掣说：“皇帝留下来，和你皇姑说会话，本王要先行告退了。”
说是告退，却只是淡淡一笑，不弯身，不低头，不行礼，径自离去。
晟掣见齐王不见了身影，才说：“雪狸，听说二皇叔那日送你的贺礼，是一尊白玉雕像？”
雪狸淡淡地说：“是啊。精致得很呢。都不像是雕刻的，倒像是直接把我变小了一样。真难为皇兄了。从小到大收过无数件宝贝，却只有这一件，是让我最上心、最珍视的呢。”
晟掣依旧微笑着，心里却有些不快。
雪狸看他一眼，说：“皇帝，你还有事情吗？”
晟掣顿了顿，对宫女和太监们说：“朕有些话要私下里跟公主说，你们先行回避吧。出去把门带上。”
雪狸轻哼一声。
晟掣见没他人在场，走到雪狸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那天诈死做什么？你可知道么，吓死我了！”
雪狸甩开晟掣的手，愤愤地说：“说假话呢吧？若是真的如此担心我，为什么在我补办生日宴会的时候，不去见我？”
晟掣好声好气地说：“一次生日宴而已，哪里需要皇帝御驾亲临。我若真去了，倒让王公贵胄们拘谨了，没得好乐。这不扫了你的兴致吗。”
雪狸哼一声：“那你过后也没表示！”
“你要我怎么表示？你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什么样的御赐你没领受过？”
雪狸顿了顿，忽地笑了，说：“那倒也是。”
晟掣放下心来，说：“你答应我，以后再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好不好？”
雪狸登时面容冰冷：“我不答应！你凭什么对我要求那要求这？我既不是你的皇后，更不是你的妃子，我是你的长辈，是你的姑姑！是……是你的姑姑……”
晟掣心内一疼，不由伸臂揽住了雪狸：“好了，别再任性了！你这个样子，我可要心疼死了！”
雪狸一边挣扎，一边哭个不停：“我就是任性！我就要任性一辈子！我就要你心疼一辈子！——你放开我！你抱住我做什么？放开我！放开！”
晟掣不放手，只管柔声说：“别哭了，乖……不是不得已吗……”
“有什么不得已的！你若是真的爱我，便抛掉皇位，抛掉荣华富贵，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去！”
“雪狸……”
“什么伦理纲常！什么身份血统！都理这些个做什么？只要我爱你，你也爱我，不就够了吗？不就够了吗？……”雪狸越哭越凶。
“……雪狸……”
雪狸突然拼力推开了晟掣，恨恨地说：“你就是不爱我！你就不是真的爱我！阴冽说的没有错，你其实并不爱我，所以你才不舍得抛掉顶级的荣华富贵！才舍不得放弃皇位！”
晟掣立时皱紧眉头：“又是那个阴冽！雪狸，我警告过你，那个人太过邪恶，你再见他，没一点好处！”
雪狸轻轻哼一声，面容冷冷地说：“是，他是邪恶，可是，他的邪恶是被逼的，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爱人，而被逼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巫神！他是邪恶，是相当地邪恶，可是，他是伟大的，因为他可以为了爱情，而抛掉自己所有的一切！可是，你呢？晟掣，你呢？你能为你的爱情做些什么呢？”
晟掣不禁一怔。
雪狸却步步紧逼：“晟掣，即使你真的爱我，即使我认为你真的爱我，又能怎么样呢？你到底能够为我们的爱情做些什么呢？”
晟掣后退，眼睛紧紧地看着雪狸。
雪狸却不逼了。
晟掣心稍定：“雪狸，其实——”
他呆了。因为，雪狸忽然褪下了自己的衣裳。
他愕了。因为，雪狸犟犟地抬着头，紧紧地看着他。
“雪狸，你……”他说不出话了。
可是，雪狸却说：“晟掣，我现在还是处子之身，你若是真的爱我，便在今日此时，将我变成你的女人！”
晟掣心内生火，口干舌燥。
他的目光灼热，双手颤抖。
雪狸目光烈烈地凝视着晟掣，说：“晟掣，事情总要有所解决。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距离你不远的公主府里，哀哀苦苦地守着一桩名实不符的婚姻。晟掣，要么，你决定不要我，我今天便离开京城，独自住到天涯海角去，永世不再与你相见；要么，你今天要了我，明天早朝便宣告天下娶了我，如果天下不容，那么，我们便一起住到天涯海角去！”
晟掣浑身颤抖着。
雪狸继续逼：“晟掣，你是皇帝，统治着偌大的萧氏帝国，你应该知道，天下根本就没有如此便宜的事。你不可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因为你不可能改变你或我的血统。所以，晟掣，今天，就是你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
“如果他不决定呢？”这声音陡起，却是响起在房外。
雪狸一怔。
晟掣一怔。
那门，却猛然被推开了。
佟芊芊面若冰霜地走进来。
她把门又重新关闭，然后走到他们身边。
她看一眼皇帝，然后将目光重重地锁在雪狸身上，冷冷地说：“你有什么权利，逼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雪狸冰冷地说：“因为他爱我，我爱他！”
“不，”佟芊芊说，“你并不爱他！”
雪狸一顿，冷笑一声：“说说看。”
佟芊芊说：“你若爱他，怎会要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雪狸一怔：“我何时要这样做了？”
“他若是真的娶了你，那么，他必将遭受皇室唾弃、天下唾弃，他将终生背负着罪孽与耻辱，终生都抬不起头来！”佟芊芊说，“而正是你，将他推向如此的不堪境地！”
雪狸说：“这是你的认为。晟掣深爱着我，愿意为我做任何的事情，任何的。世人的目光，根本不算得什么。”
佟芊芊冷笑了一声，说：“好，就算他会为了你而甘愿抛弃皇位，可是，你们要躲到哪里去？天涯海角？哪里才是天涯海角？——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所谓的天涯海角，不过是世人自欺欺人的话！”
“我们可以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
“没有人认识？”佟芊芊冷笑着说，“堂堂萧氏帝国的皇帝，因为住在皇宫里高高在上，所以一般的平头百姓或许不会认识，但是，看到了你，谁还能不知道你便是雪狸公主，而他，便是同雪狸公主乱伦私奔的晟掣皇帝！”
“你！”雪狸涨红了脸。
佟芊芊笑容愈发地冷：“我说话是难听，可这是被你逼的。”
雪狸强强压住心内的愤怒，说：“那么，我们便去没有人烟的地方！”
佟芊芊说：“哪里才没有人烟？没有人烟的地方，你们到得了吗？京城处在萧国疆域的中央，你们要是想到达没有人烟的地方，便必须先经过至少半个萧国的疆域。试问，你们这一对遭受天下人唾弃的男女，如何能够保全性命，到达你们想到的地方？”
雪狸倒抽一口冷气。
佟芊芊说：“即便是你们最终能够抵达目的地，那么请问，以后，你们要以何为生？吃山果吗？打鱼吗？种地吗？可是，粗鄙的食物你们谁吃得下？粗重的活计你们谁做得到？公主做得到？还是皇帝做得到？”
“只要肯做，便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倒我们！”雪狸的声音已经有些弱了。
佟芊芊说：“就算是你们能够迅速地适应贫苦的日子，那么好，我问你，雪狸，你真的了解晟掣吗？”
雪狸一怔：“什，什么？”
佟芊芊说：“我问你，了不了解晟掣！”
佟芊芊的目光太过凛冽，佟芊芊的话太过锋利。
雪狸铮铮地说：“我自然是了解他的！”
佟芊芊却摇摇头说：“不，你并不了解他。你和宫里宫外的那些人都一样，其实仅仅只是知道，晟掣生来便是皇太子的长子，幼年便被立为皇太孙，刚到一十五岁便继承了大统君临天下，所以，晟掣生来便是万万人之上的人，他吃的、用的，他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天下顶级的奢华之物。”
雪狸冷笑：“你似乎忘记了，我与晟掣自小便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