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他,再次背转了身。却忽地叹着气。深深地,哀伤地叹着气。然后,他缓缓地走到床前,俯下身,双手颤抖着,为雪狸整理着散开的衣物。
他的目光之中,不再是热烈与哀痛。
他的脸上,盈着近乎冰冷的淡漠。
他的双手,在此时此刻,与他的身体一样,十分地冰冷。
而那一袭如华裳一般的曳地白发,在暗淡的帘幕之内,轻轻地颤动……
清晨,雪狸醒来。
她记得。于是,她羞赧。她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做出这样的梦来。
然后,深沉的悲伤,忽地笼罩了她。
她在床上,蜷起双腿,双手抱住,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她没有哭。她只是在想,如若不是血缘的阻绊,她早已是晟掣的妻子,晟掣早已是她的夫君,或许,他们早已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家人,快乐地生活着……
她忽地想到那个奇异的世界。
在那个二十一世纪,那个翼冽,那个和晟掣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或许真的是晟掣的再世的那个人……她和他……
——那个“她”会死吗?冲下了高速公路,掉下了山崖,会死吗?
那个成澈,面部轮廓和阴冽的一模一样的人,会死吗?
雪狸当然不会忽略,巾箜在看到母亲画像的时候,那样奇怪的反应。
她想,找出真相的突破口,也许就在巾箜身上。
可是,巾箜到底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她不喜欢雪狐吗?她恨雪狐吗?——她为什么恨雪狐?
雪狸展开那幅画,对侍女说:“照着画中的样子,给我梳妆。”
侍女说:“回公主,府里没有这样的衣裳。”
雪狸顿住不语。
雪奴走开去,走到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双手捧来一袭白衣。
雪狸紧紧地看了一眼雪奴,然后声音平和地说:“好,雪奴,你来帮我梳妆。”
一乘软轿,速速地行向皇宫。径直,行向太后寝宫。
雪狸不许太监通传。
她有这样的权力。
在太后寝宫,只有三个人拥有如此权力。另两个是皇帝与皇后。但佟芊芊从未使用过。
雪狸今天不仅使用了,而且还轻步走进去。脚步无声。
巾箜正在喝粥。
玉碗盛着的燕窝粥,她日日喝着,可是,容颜却依旧迅速地老去。
雪狸边走进来,边笑着示意宫女不许出声。
然后,她站定身,对着巾箜,忽然说:“巾箜,你看我今天这身衣裳好看吗?”
巾箜抬起头。
巾箜猛地睁大了眼。
巾箜的双眸之中,立时盈满了惊恐与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