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德国往事:夏日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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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他们三人很快进了会餐大厅,里面放置着许多铺着白色亚麻餐布的长桌,很多人已经落座。他们被侍者一路引向了最右边的一张桌子。围绕着桌子而坐的年轻军官和他们的女伴见了他们三个,纷纷起身行礼。

欢迎致辞冗长无聊,凯瑟琳根本不想去听那些叫她作呕的说辞。她伸长脖子,只想看看露丝在哪里,可是她看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她,于是她又回过头去看后面,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被他吓了一跳,立即转过脸不再回头。

好不容易等到晚宴开始,桌上气氛立刻热闹起来。他们这一桌坐的全是第七装甲师坦克营的青年军官,话题自然不离军队和战役。一个上尉和对面的德国小姐聊得正欢,他给她们描述着他们如何在法国战场上开着坦克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他得意洋洋地讲到他们作为先头部队快速推进的时候,他们营的坦克甚至赶到了溃逃的法国部队的前头。指挥官奥尔登堡少校看着挡在路前面的惊慌的法国军队,只好在坦克上探出大半个身子,拿着大喇叭对着四处逃窜的法国士兵大吼大叫,说他懒得俘虏他们,麻烦他们赶紧挪挪屁股,别挡着他坦克的路。男人们听到这里都得意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对法国军队的蔑视。德国小姐们则对迪特里希大感兴趣,于是纷纷恭维他。他神色自若地听着她们的肉麻话,顺便回答她们那些关于坦克的幼稚离谱的问题。

她一声不响地低头切着盘子中的牛肉。法国虽然不是她的祖国,可是这里有她亲爱的家人和朋友。镇上那些朋友的家里几乎都有男人在前线作战,无论是父亲,丈夫,儿子还是男友。他们大多都没有逃脱阵亡或是被俘的悲惨命运。当她得知马克布洛克太太的儿子阵亡消息的时候,她哭了很久----她喜欢那个爱开荒谬玩笑的,活泼健谈的褐发青年,他们一起跳过舞,看过电影,他甚至曾半开玩笑地问过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可是现在都结束了,她悲伤地想。

德国人的笑声叫她觉得十分刺耳,她现在能尝到法国人作为一个战败国国民最苦涩的凄凉心情了。她不由地想起了威廉----她每天都在为他的平安祈祷,从未间断过。她不知道他现在的死活,这叫她无比痛苦,而德国人粗鲁傲慢的谈笑无疑加深了这种痛苦。

她愤怒地叉了一块牛肉,恶狠狠地塞进了口中。她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注意到她紧抓着餐巾,手在轻轻颤抖,于是他侧过身在她耳边说:“你大概需要补补妆了。”

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明显地,他在可怜她,暗示她可以去洗手间躲着。她突然勃然大怒----她用不着他,一个不要脸的侵略者,来可怜她。她好不容易把那块牛肉咽了下去,装做吃惊地说:“我可舍不得走-----我还想好好听听您如何在别人家园的土地上建立赫赫战功呢!”说罢,她就赌气似地又往口中塞了一块牛肉。

他挑了下眉毛,作出一个悉听尊便的表情,很快就加入了身边几个青年军官的谈话中。他和他们几人还有阿尔弗雷德毕业于同一所军官学校,又在同一支部队里服役,交情非同一般,话题自然多些。

惟独阿尔弗雷德一人坐在姑娘堆中,和她们聊得眉飞色舞。姑娘们极兴奋,不断要求他讲讲部队里年轻的单身军官的业余生活,特别是他们的感情生活。

阿尔弗雷德看着她们,故做神秘地表示,如果晚餐结束后她们能跟他跳几支的话,他非常乐意告诉她们一些关于奥尔登堡少校的故事,并且保证一定是她们想知道的。

姑娘们立即七嘴八舌地催他快讲,她们发誓要跟他跳一晚上,只要他不觉得眩晕的话。

阿尔弗雷德偷偷看了一眼桌子那头的迪特里希,小声说:“你们可别被奥尔登堡少校英俊冷漠的外表迷惑了,他其实内心热情似火。他还在军官学校的时候,就是泡酒吧的高手,跟姑娘们打得火热。”

“那么他一定是个跳舞高手喽?”一个姑娘惊呼道。

“当然了。有次我跟他一起去酒吧跳舞,奥尔登堡少校,哦不,他那时侯还是少尉,因为找不到舞伴而愤怒----你知道,酒吧里永远都是男人比女人多。这时我们突然发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独自窝在沙发里孤零零地饮着酒,那简直犹如吹响了冲锋号,奥尔登堡少尉的斗志立即燃起,向她大步走去。”

“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么?”一个姑娘听得入迷,不由问了声。

“宝贝儿,我发誓,她可没你漂亮呢。”阿尔弗雷德一本正经地看了眼她,那姑娘就娇羞地低下头去了,“不过奥尔登堡少尉的要求反正不高,他就是要找个女人当舞伴就行。”

“他被拒绝了?”

“他才不会被拒绝,不过等那女人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后,他就彻底惊呆了。” 阿尔弗雷德故意停了下来,笑迷迷地看着她们。

“结果呢?你赶紧说罢!”她们发疯地催促他。

“奥尔登堡少尉身高6英尺1英寸(作者注,大约185CM),那女人比他还高出大半头,他仰望着她,下巴都快掉到地下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滑稽的场面,他为了维持对那位姑娘的尊重,只好硬着头皮跟她跳了整整一支。唉,我的天啊,他把他们连的人都吓坏了,大家纷纷从舞池里逃了出来,站在边上眼睁睁地看着奥尔登堡少尉在她怀中小鸟依人一般地跳完了那支曲子!”

她们轰笑起来,有姑娘甚至不禁嚷道:“可怜的家伙!”引得别人都往他们这边好奇地张望。阿尔弗雷德见他也看了过来,马上住了嘴,并向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姑娘们这么兴奋。

她也望了眼他们,不由翻了个白眼。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群普鲁士女人,她们于她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姿态叫她备感屈辱。她孤零零地坐在桌角上,一边扒拉着盘中的牛肉,一边恼怒地想着。她越想越气,连带着胃都疼起来,仿佛被一只手狠命地揪着,弄得她几乎要呕出来。她喝了一口水,想把那感觉压下去,可是恶心感却越来越强烈,渐渐地,她脸色发白,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慌忙用餐巾捂住嘴,再也顾不得别的,在全桌人惊异的眼神中飞快地跑了出去。

阿尔弗雷德见了,立即走到了迪特里希身边。他坐下后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偷偷问道:“她怎么了?”

他皱皱眉头,没有搭理他。

“瞧你看她的眼神,简直要冒出桃心来,我打赌你准是陷入爱河了。你要是爱她,就叫她当情人吧,不少家伙在法国都有情人呢。结婚么,还是算了吧。”他劝他,“你们通不过婚姻审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