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德国往事:夏日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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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奥尔登堡战斗群残部终于全身而退,安全地找到了友军部队。中校不久就得知了孩子的消息,这是连日来唯一的好消息,着实叫他兴奋地一夜无眠,给她写了一封长信,要她尽快地给自己寄些孩子的照片。

1945年3月的柏林没有一丝春天应有的生机,这是个正在死去的城市,充满了疲惫和绝望,各种各样令人恐惧的消息从东面和西面同时传来。柏林人已经开始考虑即将到来的未来了---人人都在讨论是否需要赶紧学点英语或是俄语,其中一个说法是“乐观者学英语,悲观者学俄语”。

俄国人的炮声叫柏林人的神经几乎趋于崩溃,四下里传着的有关俄国军队的糟糕军纪使女人们惧意更甚。女人坐在防空洞里讲起了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个个面露惧色。凯瑟琳怀抱着熟睡的儿子,听着这些讨论不由地簌簌发抖----一面是为生死难知的丈夫,一面是为她们自身未知的命运。她简直是发疯般地乞求着上帝赶紧叫她祖国的军队来攻克这座城市了。

毫无疑问,德国军队在东线和西线遭遇了全面失败,并且正在加速溃败。纳粹政权很快将国防军兵役制中所规定的18岁最低服役年龄下调到16岁,正式将还未成年的男孩送上了前线。

维尔西茨中校的大弟只有15岁,原本不在征召之列,可有一天他突然告诉全家他已经打算和几个朋友一同参军,阻挡敌人占领柏林。

她们吃惊地看着他,苦苦哀求他不要干蠢事。“我亲爱的,你才多大呀,战斗有多残酷你一点都不知道。。。”女伯爵抖抖索索地说着,企图劝阻他。

他一言不发,但他那固执的表情叫她们清楚他的决心有多坚决。

“这是毫无意义的!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凯瑟琳忿忿地说。

他突然大叫着跳了起来,“我决不会当个苟且偷生的懦夫!我要为我的祖国而战!我这就去报名参军!”他怒视着她,大声嚷嚷道:“你当然希望我们失败,你是美国人,根本不在乎德国!你巴不得我们被美国军队打个稀八烂。。”

还不等他说完,脸上就被狠狠掴了一记嘴巴,那力气如此之大,叫他的半个脸登时肿了起来。他吃惊地扭过头,只见那个女人正满脸怒容地注视着他。

他立刻转身要走。

“你要是胆敢去报名参军,我就开枪!”她动作比他还快,在书柜后面摸出了一把手枪,拉开了保险拴,将乌黑的枪管笔直地指向他。

他和她们都惊恐地瞪着她。“别忘了,维尔西茨先生,我丈夫是个德国军官,现在正在德国部队里服役,我的命运自我嫁给一个德国人后就和这个国家密不可分地联系到了一起。是的,我的确希望美国军队能够取胜,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但对于这个国家命运的担忧,我并不比你少一丝一毫。”她急速说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情绪十分激动,“明白吗?无论何时,将儿童和少年投入战斗都是个耻辱!-----如果战争打到了寄希望于儿童和少年的程度,这场战争无论如何都不再有意义。并且,这对于德国军队也是个羞辱,你愿意你正在前线苦苦作战的哥哥蒙受这个羞辱吗?!”

他沉默了好一阵,忽然低下头去。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蔚蓝色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她如同他一样,早也是泪流满面。她丢开了那把手枪,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他在她的怀中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哭了起来。

4月,俄国军队开始往柏林市中推进,恐慌已经完全笼罩了柏林。党卫军的行刑小队到处搜着逃兵,以及可能出现的投降行为----他们只要发现任何地方有白旗竖起,就会毫不犹豫冲进去将里面所有的人射杀。

俄国人的到来看上去不远了。

凯瑟琳和海伦烧毁了身边所有关于丈夫,兄弟和未婚夫的物品,包括许多照片-----照片里的丈夫,兄弟或是未婚夫们都身穿国防军制服,这不是个好兆头。她们将仅有的一些贵重细软收拾了起来,在一个晚上跟着其他妇女沿着城市地铁徒步逃离了柏林。

女伯爵一开始说什么也不打算走,甚至连索非亚公主也劝她不了。“你们父亲还在监狱里生死未卜的,我怎好丢下他独自去逃命去呢?”她拿手绢按着眼睛哭哭啼啼,“可是,姑娘们,你们赶紧走吧,瞧现在这光景!”

“您说什么都得跟我们一起走,把您独自留在这里,我们会非常担心的!”凯瑟琳不禁打断了她,“恕我失礼!”她把孩子递给了索非亚公主,不顾公主吃惊的表情,上去一把架起了女伯爵,海伦马上会意,立刻架起了女伯爵的另一支胳膊,把她往门口奋力拖去。奥尔金背着行李,在身后推着。她们把她连扯带拉地拖了出去,女伯爵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哭着跟她们踏上了逃难之路。

沿路是源源不断的难民,凯瑟琳将那幼小的婴孩裹在胸口,跟着人流往西逃去。逃难过程不仅是对肉体的考验,更是对意志的考验。逃难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跟凯瑟琳熟悉起来,她反复地向她讲述着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是个消防队员,也被送上了前线。自那以后她就再没有了他的音信,她怀念他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断地列出一张“家务活清单表”----上面详细列出她要他干得的家务活,这样她才能觉得他还没有死。

“那么我和她是一样了!可我拿什么来派遣焦虑呢?”凯瑟琳凄然地想。他的最后一封信是3月初发出,信非常简短,除了对孩子和她以及家人的思念外并没有过多地提到他目前的处境。她只知道他已经授了上校军衔,至于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是死还是活,她一概不知道。

“我们到底要逃到哪里去?”奥尔金过来问她,她脸上的表情恐惶而绝望-----奥托参加了柏林保卫战。自他走后,她就一直为他担心吊胆。更不用说远在东线的阿尔佛雷德,她想想都要恐惧地背过气去。

“去找美国军队。”凯瑟琳毫不犹豫地说,“他们会给我们提供必要的保护。”

她的这个想法竟然和德军指挥官的计划不谋而合------5月2日的一个清晨,难民们遇到了一支撤退中的德军,后者正以最快的速度往美国人那里赶去。从士兵那里得知的有关柏林的最新消息叫人们面色发青,他们再也顾不得连日来的疲惫,立刻尾随着部队,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易北河出发了。

几天后他们抵达了易北河,立刻开始了紧急渡河行动,此时德军桥头防御圈在苏军炮火的攻击下已经变得十分狭小,时间非常紧迫。负责区分党卫军,国防军以及平民的美军先遣队也已抵达了桥头,开始接受难民。当凯瑟琳远远地看到那面在风中飘扬着的星条旗的时候,热泪顿时涌了出来。她哭着哭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