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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步法的讲究

怪老头渐感不耐,梁萧也憋了一肚子火气,思忖这病不是寻常大夫能医。记得当年在天机宫时,花晓霜说过,恶华佗吴常青住在崂山。吴胖子脾气很坏,但号称华佗,医术应该不坏。梁萧拿定主意,哄骗老头说:“有名绝顶高手住在崂山,你想不想与他会会?”

怪老头一听来了精神,连道:“好哇,好哇。”不问究竟,一把拽起梁萧,往南便走,梁萧忙道:“错了,向北方才对。”拉过怪老头,徐徐向北步行。

走了一里许,怪老头嫌梁萧太慢,兴之所至,在他肘间一托,拽起他发足狂奔。梁萧奔跑不过,只有使出从怪老头的鼾声中悟出的呼吸法子。一呼一吸,两腿生出无穷气力,心中只有奔跑念头,再借拖拽之力,倒也勉强追赶得上。

跑了一会儿,梁萧留心老头举动,发觉他奔跑时的步法大有讲究,时如鹿奔,时如兔走,时如狸翻,时如鱼跃,身处不同地势便有相应步法。梁萧依法奔走,顿觉轻快不少。

怪老头的呼吸和步法本是一体,内外兼用才可随心所欲。时间一长,梁萧疲惫渐少,呼吸变稳,不由心中快慰:“这呼吸法一旦施展,体内的精力非狂奔不能宣泄。不过如何宣泄,却有门道。好比横财飞来,良贾量入为出、钱中生钱;败家子只求一时痛快,花光了事!”接下来又生疑惑,同是一种呼吸法儿,自己狂奔不休,怪老头为何还能安然入睡?他琢磨不透,心知老头别有秘法,不为外人所知。

这一日来到长江边上,梁萧正想寻船渡江,忽见怪老头找来一根破竹篙儿,嘻嘻哈哈,直奔江水而去。

梁萧见他又发疯病,慌忙叫道:“老爷子,快回来……”话音未落,怪老头掌风如刀,折下一截竹篙,飕地掷出,只在那断竹落水之际,他身子一晃,越过三丈,身子斜倾,几与江水持平。左脚蹴在竹上,断竹微微一沉,顺他去势滑出两丈,带起一溜白色水迹。

怪老头不待断竹下沉,再折一截,如法掷出,一个筋斗翻出三丈,右脚落向第二截断竹,断竹滑水而出,又是两丈。这么反复再三,一支竹篙还没用尽,他已飞渡大江,站在对岸叉腰大笑。

梁萧瞧得有趣,也找来一根竹篙,折竹掷出,飞身跃上,谁知竹节顺水飞逝,梁萧左脚踩空,扑通掉入江水。他羞愧难当,只好硬起头皮,老老实实泅过江去。

怪老头站在对岸,早已笑得打跌。梁萧上岸怒道:“都怪你肚皮里开花,想出这种馊主意!”怪老头笑道:“谁叫你自不量力,学我乘风蹈海?”梁萧听得心头一动:“乘风蹈海?老头儿怎会说出这雅词儿?莫非他这轻功本就叫做‘乘风蹈海’,被他顺口叫了出来?”想起乘长风、蹈四海的风流气派,不觉悠然神往。

渡过长江,休息一夜,两人经淮扬进入山东。这一日抵达崂山脚下,天色尚早,两人进了山下镇子,先用酒饭。

梁萧沿途编制竹器换了几十枚铜钱,寻一间酒肆打了两壶酒,买了十斤羊肉,与怪老头分吃。正想与店家打听吴常青的住处,忽听店外骡马叫唤,十多个汉子吆喝着闯了进来。

来人背刀挂剑,均是江湖装扮。其中两个小厮扶了一个面色紫黑、嘴唇枯裂的少年。病少年走了两步路,倍感疲累,坐下来只喘粗气。

一行人神色凝重,叫了酒菜,默默喝了一轮。为首一个颌下有瘤的中年汉子叫过伙计,问道:“小二,山里的菩萨什么时候出来?”

伙计笑道:“您老也冲菩萨来的?这可难说呢!”肉瘤汉子皱眉道:“怎么难说?”伙计笑道:“上个月那菩萨每天出来,这个月出来得少,半个月也没见到一回!”

肉瘤汉子面色一沉,怒道:“这怎么行?我家少主的伤可不能等。”伙计叹道:“方圆几百里的人都在等呢!菩萨不出来,又有什么法子?”肉瘤汉子怒哼一声,粗声道:“她不出来,我‘肉须虬’常望海就放把火,烧了那座鸟林子。”

忽听一个嘶哑男声幽幽传来:“小青,你看到这条蚯蚓了么?”众人一愣,转眼望去,酒肆前不知何时立起一个布袋戏台,台边立了个黑布的幌子,上书粉白大字:“袋里乾坤”。

戏台上景致简陋,三束花,两根草,稀稀落落,随意摆放。一男一女两个布人并肩而行,男子话音落地,一个尖细的女声便道:“看到了啊,不就是一条蚯蚓么,有什么好看的?”

男声笑道:“小青,蚯蚓又叫地龙,意思是地里的虬龙,能够合药!”女声叹道:“这蚯蚓又小又细,那药王菩萨拿来做药,怕也济不得事!”那男声笑道:“他细小是细小,却有一桩奇处,你看它下巴上有个肉瘤,所以叫作‘肉须蚯’,是蚯蚓中的极品。”

“肉须虬”常望海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腾地站起,破口骂道:“****祖宗!哪儿来的杂碎,敢来消遣老子?”他满嘴粗言秽语,玩布袋的人却不理会,女子拿腔拿调地说:“这肉须蚯与别的蚯蚓还有什么不同?”男声笑道:“大不相同,别的蚯蚓都吃土长大的,唯独这‘肉须虬’是****长大的,所以口气臭烘烘十分难闻。”

常望海一跳三尺,破口骂道:“放你妈的屁!”布袋女小青应声说:“哥哥,你这么一说,果然有些臭气,就像是放******屁……”

常望海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跃出店门,一招“铁门槛”贴地扫出。戏台向后一缩,轻轻巧巧让开,小青叹道:“你看,这蚯蚓心黑,还会咬人呢!”常望海一腿落空,心头微凛,蹿高伏低,三拳五腿一气使出,随行众人看得目眩神驰,齐声叫好。

戏台左右飘忽,将拳脚一一让过。男声叹道:“小青你不知道,蚯蚓吃泥,心肠当然黑了。这‘肉须虬’****,心肠不但黑,更是臭,可说又黑又臭,世间少有!”常望海气得七窍生烟,右手虚晃,左脚踹入戏台,乍觉脚脖子一痛,似被什么套住,还没回过神来,戏台飘然逼上,撞中他的胸口。

常望海惨叫一声,横飞丈许,口吐鲜血,胸口衣衫仿若大蝶,片片飞散,露出一个猩红色的掌印。随行众人大惊站起,一个黄衣汉子颤声道:“你……你是玩木偶的一伙?”众人神色惊惶,纷纷拔出刀剑。

布袋戏台静悄悄立在街心,两个布偶依偎一处,貌似情投意合。那男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青,人家问咱哥哥呢!”女声吃吃笑道:“是呀,哥哥托咱干什么来着?”男声笑道:“让咱把东西带给他们!”

那群汉子再也忍耐不住,纷纷挥刀扑上。戏台向后一退,其间飞出一桩物事,撞上黄衫汉子的胸口。黄衫汉子口吐鲜血,跌出老远,众人一看,却是一颗花白头颅。

病少年始终在桌边喘息,忽见头颅,神色惨变,向前一扑,嘶声道:“爹,爹!”抱着头颅干号两声,抬眼看向布袋戏台,“你、你杀了我爹!”男声嘻嘻笑道:“何止你爹!”女声接口道:“杀的人多啦,只等你们一死,江湖上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怒龙帮’这个名字。”说着咯咯娇笑,颇是欢喜。

少年听得这番话,一口气上不来,两眼翻白,昏死过去。众汉子悲愤莫名,纷纷叫道:“跟他拼了!”挥刀舞剑,一拥而上。戏台在人群中东飘西荡,形如幽灵。众人的招式,戏台中人看得清楚;戏台中的虚实,众人却一概不知。武功打斗,讲究知己知彼,如此我明敌暗,怒龙帮众又倒了几个。

梁萧本来不想理会这些江湖仇杀,但看戏台中人出手狠毒,大有斩尽杀绝的意思。他心生不忍,起身走出门外,一言不发,抓起怒龙帮的汉子反手掷出,扑通连声,幸存的七个帮众全被掷到身后。

戏台中人看出厉害,停在当地,那男声森然道:“你是谁?怒龙帮的援手么?”梁萧叹道:“这位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女声冷笑道:“‘紫面龙’刘熙云杀害我爸爸,污辱我妈妈,那时候他饶过人么?若不灭他满门,难消我心头之恨!”

梁萧皱了皱眉,看了那些汉子一眼,心想真如戏台中人所说,这些人的确死有余辜。可是话说回来,他又何尝不是冤仇蒙了心,犯下无边的杀孽罪过。梁萧沉默时许,一指地上花白头颅:“他就是刘熙云?”男声道:“不错!”

梁萧道:“首恶已诛,随从不问。看我面子,你也放手吧!”男声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要多管闲事?”女声接口说:“连你一块儿杀了!”不由分说,戏台中寒光闪动,飞出六口飞刀。

梁萧大袖挥出,从上而下划了个弧,飞刀失去踪影,跟着抖了抖袖子,飞刀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戏台微微一震,女声叫声:“好!”戏台中飞蝗石、三棱镖、蜂尾针、铁菩提……二十余件暗器天女散花般飞出,三成打向梁萧,七成向那些汉子打去。

梁萧微微冷笑,左掌直拍,右掌横扫,两道掌力如飓风卷过,叮呤当当,暗器全数落地。梁萧一招扫落暗器,大袖轻轻一卷,萧然挺立原地。

街上静了一静,男声厉声叫道:“跟你拼了!”戏台挟着劲风扑出。梁萧冷冷道:“要拼命?出来再说!”双手如风掠出,扑哧一声,布袋戏台被他撕成两片半。一道人影疾冲而出,双掌拍中梁萧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