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觉得在她的记忆中似乎从未有个这么快活的时候,她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她走过一个街角、经过一个店铺、有人冲她善意的微笑,仿佛形成了一帧帧的画面,通通刻入她的脑海,她想,有生之年,定不会忘记今日。
时间过得这么快。
玉玲珑和陆小乙沉默的回到了他的家。
语言太过苍白,离别太过揪心。
陆小乙倚靠在墙边,静静的出神,他救不了她,就像那年西北的大干旱,太阳那么烈,土地一寸寸的干裂,饥饿蚕食着人的身体和灵魂,他的妹妹哭的撕心裂肺的被人牙子拉走,他要去阻拦,却被一群人狠狠的拦住,手指被掰断了,脸被踩到地上,他拼尽全力的挣扎对妹妹来说,是不是就像是蝴蝶扇了下翅膀一样,软弱无力?他一路追,一路赶,可直到今天,他依然没有妹妹任何的消息。
陈香儿来到陆小乙家的时候,就看到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
“小乙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陆小乙哦哦了几声才仿佛回过神来,“香儿啊,我……没事啊。”
正在这时,玉玲珑换好了衣衫,打开门走了出来。
陈香儿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陆小乙的房间里面会走出来一个姑娘。
“小乙哥,她是谁?”她毫不客气的问道。
“她是……”陆小乙还未想好如何介绍玉玲珑,陈香儿就反应过来,她见过她。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花魁娘子,叫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你……你不是正经人。”
“香儿,不许胡说!”陆小乙严厉的喝道。
陈香儿更加羞恼:“好啊,小乙哥,你居然真的认识这种人,还为了她凶我,你……你……,我告诉爹爹去。”说着便跑了出去。
陆小乙想去拉住她,可她跑的太快,也许他原本就没想要拉住她。
玉玲珑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她,终究跟好人家的姑娘不一样。说来奇怪,在任何男人面前,她都觉得自己骄傲的可以平视乃至低视他们,可在这个女孩面前,她无法自持。
陆小乙转过身,对玉玲珑道:“玉儿,你别听她瞎说啊,她太小,什么都不懂呢。”
玉玲珑勉强笑了笑,道:“我不怪她,小乙哥,能麻烦你帮我叫来一顶轿子吗?轿子来了,你就去哄那个姑娘吧。”
陆小乙想解释却不知如何解释。
过了一会,才道:“这个地方哪里有轿子?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玉玲珑最终仍是藏在了油桶里。
黑暗中,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小乙哥的脚步声、呼吸声、肩上扁担咯吱咯吱的响声都仿佛在她的耳边响起。小乙哥会累吗?那个姑娘是小乙哥的什么人?小乙哥这么好,当然会有好姑娘喜欢他,小乙哥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会不会娶一个姑娘?小乙哥每日里开开心心的卖油,也许有一天他会开一个油坊,再也不用风吹日晒日日早起,也许有一天他会变得很老很老,等他很老很老的时候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想起我?想起一个他想要带走的姑娘?
这世上,会不会有一个人,他陪着你身边一瞬间,你却仿佛已陪他过完一生?
当她感觉到木桶轻轻的搁在地上的时候,良久,她才愿意钻出来。
她说:“小乙哥,我给你绣个荷包可好?”
陆小乙有些讶然,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上挂着的荷包,是香儿为他绣的。
玉玲珑等了下,突然不想听他的回答,笑了一下,道:“啊,还是算了吧,我没学过做针线,恐怕做不好呢,小乙哥,我回去了啊。”
陆小乙见她几乎是飞奔一样的离开,终究只能讷讷无言。
月黑风高杀人夜,守备府里,已陷入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幕僚席先生跟在孙进身后,眼看着府里的兵丁渐渐被对方猛烈的攻势压倒,已然察觉不妙,劝道:“东主,对方来头不小,一看就是训练过,且他们强攻强杀,显然是不想留活口,东主,不如今早离开此地,也好早作打算啊。”
孙进眼见的一个身边一个护卫被一刀砍倒在地,惨然一笑,“席先生,都是我大意了,哪里想到他们竟如此丧心病狂,竟敢直接杀害朝廷命官,对方有备而来,看来我今日恐怕难逃一死。先生,还请你去密室拿到账本,我儿今日不在府中,说不定能逃得一劫,若是如此还请先生将账本交与我儿,让我儿伺机交给七王爷,若是我儿不幸……还请先生保住自身。”说完,对着席先生深深一拜。
席先生热泪盈眶,也深深回拜,“东主放心,我一定救得公子性命,竭尽全力帮助公子将账本交给七王爷。”
孙进听完,忙吩咐一队好手护送席先生离去,自己提起刀奋力冲杀,只要他多坚持一会儿,他的儿子就安全一会。
席先生带着一队人马,快速找到了孙慎之,席先生只顾得跟孙慎之简单禀道:“有人要对守备府不力,要赶尽杀绝,还请公子现在赶紧出城。”他趁着靠近孙慎之的时候,将账本塞入他的袖子,握紧他的手道:“公子,孙家能否报仇雪恨,就靠这个了,公子一定要将此交给钦差大人七王爷。”
孙慎之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只是如寻常一样,出去寻师访友,怎的回来就被要被裹挟出城?
只是大家都没有时间替他解答,追兵已然到了。孙慎之处于被保护的中心,自然也是交手的中心。他见着自己身边刀光剑影、人血横飞,只觉得恨不得大声惊恐叫出来,可张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眼看着护卫渐渐减少,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只余下约五六人跟在他是身后。众人纷纷下马,席先生将整个人冰冷的僵在马背上的孙慎之拉了下来,说道:“公子,估计他们还未有消息知道公子要从此城门出城,你只管大胆的走出去便是,出城十里有一个凉亭,还请公子稍待,我们几人乔装一番,即刻便到。”
孙慎之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直,哪里迈得开腿。
席先生只好派了两面受伤略轻的护卫护着他前去。
孙慎之见着城门口的守卫,他们手中的枪那么锋利,刀已出鞘,正在仔细的盘查每一个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终于有个兵丁盯着他看了两眼,甚至皱着眉朝他走了过来,他手里正拿着大刀,孙慎之再也受不了,直接转身朝着城门的反方向跑了去。
他一跑,才引起众守城兵丁的注意,于是一对对的人追了上来。
席先生扼腕长叹,终究还是吩咐仅剩下的几人尽量为孙慎之抵挡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