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躲闪在竹林后面,一会就走过三个男子,分别推着独轮车,车上载满了许多货物,多是蔬菜肉类,还有一些烟纸、酱油等。添仔用手势指着这三个人,这就是百二友的人,于连宗等人仔细看去,三个人果然长得一脸贼样,穿着统一的服饰,腰间悬挂着匕首。
三个人有说有笑,其中有几句对话,“警察局的那些鸟人奈何不了我们百二友,看到我们照样不敢走过来盘问”,“哎呀,要不是我为了买菜,我还不想出来一趟,等这些富家孩子的家长送来了钱,大把大把地花”,“你们两个小心点,警局和政府的耳目众多,万一泄露消息,鸡爷把你们剁碎扔到江里喂鱼。”三个人将货物拌上船艇,划船离开河岸,进入密集的水道。
鸡爷,于连宗同时和小红惊诧地对望一眼,那不就是当初在东濠涌砸小吃摊的那些黑帮的头目吗?这次又要碰上他,对方人多势众,于连宗这几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这次冒险潜入巢穴救人,恐怕凶多吉少。六个人走出来,从刚才三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似乎警局和军队的人都奈何不了他们,瞬间感到这次营救行动将会困难重重,都望着白雾弥漫的水面不说话。
许久,钱豪道:“军师呐,快出计谋,别让我们瞎等。”添仔感觉被人鄙视了,轻哼一声,对其他人道:“你们也看到了,这三个人就是百二友厨房的人,他们已经乘船离开,不过不用担心,我记得水路,不过他们水面上的耳目很多,我们得从村野小道接近厨房。现在他们正在做饭,我们慢慢接近厨房,探清情况再作打算。”
当下六人在河岸边乘坐一条小船,小心划水,经过几条水道来到一片荒山,做贼一般偷偷从农田小道潜伏而行,翻过荒山,又走过一条河面木桥,经过一小片浓密的林子,来到一处山脚下,这里完全被密集的白雾笼罩着,只能看得清前方几米之内的事物,灌木丛叶子上的露珠沾湿了他们的衣服,钱豪和蛇尾一直在路上抱怨。在前方带头的添仔做出蹲下的手势,六个人围起来,添仔道:“前面的这片白雾不远处就是一处宽阔的水面,那里有个小岛,就是百二友匪徒的厨房,岛边有一座独木桥连着河岸。你们哪个水性比较好。”
于连宗和小红毫不犹豫地举起手,猪荣毫不情愿地举起手,钱豪和蛇尾纷纷摇头。添仔一脸鄙视,小声骂道:“两个胆小鬼。”接着看了于连宗、小红、猪荣一眼,特别是看到小红时,脸上出现猥琐的笑容,小声道:“小红你就原地待命,不用你潜水过去,你一个女孩子家,你懂的。”小红脸庞微红,瞪了他一眼,添仔接着道:“等下就我跟宗仔潜水道笑道上打探虚实,你们原地待命,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就可以逃命了。”
添仔跟于连宗一前一后,顺着浓密的草丛隙缝匍匐前进,快到河流时,可以听到水流哗啦啦的声音。两人先后潜入河流,只露出半个脑袋,幸好水不深不急,只是稍微清凉,但两人刚下水就打了个哆嗦,然后踮起脚尖踩到河底,小心翼翼地接近河中小岛。傍晚水汽凝结的白雾环绕在小岛四周,成为两人天然的保护障,于连宗跟在添仔涉水接近厨房后窗的草地上,前方就是一堵墙和一方窗子,从打开的窗子可以看见里面忙着洗菜烧菜的人。
“这帮混蛋的手艺还不错,在这里就闻到了从锅中飘出来的美食香味。”添仔望着厨房,贪婪说道。于连宗对这股夹杂着油烟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但此刻他精神集中,没有心思跟添仔聊这些,小声道:“我看里面的菜做得差不多了,等下看哪些饭菜时送到茵姐那里。”添仔鄙视他一眼,道:“你奢望他对着窗子向你喊饭菜送去的地方?”于连宗一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添仔就慢慢爬出水面,像条水蛇一样爬过湿滑的草地,顿时在窗子的下面偷听里面的人对话,还对着于连宗做起鬼脸,于连宗咧嘴一笑,朝他举起大拇指。
小岛厨房里的人说话声音传到水边有点小,薄薄的雾气在水面飘来飘起,望不到两岸在哪里。突然于连宗打了一个喷嚏,虽然他很快捂住鼻子,但还是引来厨房里的匪徒警惕的双眼,他们朝着厨房后面的水面看去,大喊:“谁?”于连宗赶紧像只受惊的乌龟一样把头缩在水里,水面荡起微小的波痕,缩回水面的那刻,他用余光看到添仔像只癞蛤蟆一样无声地趴在窗子下方的墙上,大气不敢喘,害怕被发现。这时正好草地上传来几片蛙声,厨房匪徒才放松警惕,继续干活说话。
于连宗一直在水中憋着气,突然他的头被人用手狠狠地按在水中,他憋气非常难受,一只手死死扭着那只手的手腕,那只手疼痛地松开,于连宗惊慌抬头一看,原来是添仔趴在水边草地上,想作弄他不成反而作践自己。添仔小声叫他松手,于连宗眉头一皱,把他手甩到另一边,待添仔回到水里后问他情况如何。添仔指着厨房里的匪徒道:“果真不出我所料,他们做好的饭菜,第一批送到大佬鸡爷那里,第二批才开始向学生人质送去。
我听到了他们念向茵的名字。”说完有所期盼地奸猾一笑。于连宗有些激动道:“那就行,我们等送饭给茵姐的那个人一出发,就跟在后面,找到茵姐被绑的地方,救出他们。”添仔点点头,随即不屑一顾地盯着他,于连宗感到奇怪,问他干嘛这样盯着自己。添仔瞅了一眼周围,在他耳畔说了一些话。于连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低声道:“这样的风险更大些,还是直接救茵姐。”添仔固执地摇摇头,道:“擒贼先擒王,这你都不懂,难道你就保证李红硕就一定和向茵绑在一起?要救人就得救全部。”
于连宗思来想去,铁下心同意添仔的想法,没错,那就是跟着给百二友老大鸡爷送饭的人,找到鸡爷的藏身之地,伺机拿下他,逼迫他放走所有的学生。于连宗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自私自利的添仔,竟有如此谋略,当下用赞赏的目光打量他,忽然他想到什么,在添仔耳畔说了几句话,添仔立刻道:“我去跟他们说,你在这等我,盯着里面的人。”说完,悄无声息地潜入水里,消失在薄雾中。
于连宗趴在草地上,下半身浸在水中,仔细盯着里面厨房的人,发现有人正把看起来非常丰盛的饭菜装入大篮子中,打算送走,没错,应该是送到老大鸡爷那里,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傍晚的水面越发阴暗,气氛恐怖,水温越来越低,于连宗脸色有些苍白起来。一会,从不远处的水面走出一个人,把手轻轻地放在于连宗的肩膀,于连宗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小红对着他微笑,湿透的发丝流着颗颗密集的水珠,经过河水的清洗,她看起来更加美丽动人。
添仔从小红身后破水而出,看着于连宗的一脸疑问,他没办法地耸耸肩,道:“她死皮赖脸跟着,我没办法。”于连宗焦急道:“小红,我不是让添仔叫你们在外边接应吗,这里很危险。”小红掠起湿润的发丝,搁在雪白的耳朵,小声道:“就你们两个人去才危险,我已经交猪荣、蛇尾、钱豪他们在外等着。功夫比你好,阿茵还得靠我救。”于连宗和添仔望了一眼,相互点点头,应准向茵加入。
这时厨房里的两个匪徒提着菜篮子望外边走,三个人浮在水面,等两个匪徒乘坐岸边的一个小艇划入水道时,三人不紧不慢地游行在水面,跟着小艇走。浓密的水雾和昆虫的鸣叫声掩护着三个人,三个人在水面比划着手势,计划着下个步骤。添仔在前,添仔断后,小红往后拉着他冰冷的手,于连宗不时感到小红练武的手仍保有的细软,以及一丝温暖。
小艇转过几个水湾,大约游走了七八分钟,到达一个小渡口,渡口由两三个人把守着,渡口后边就是两三间农家小屋,闪着灯光,背靠着一座小山,山上雨雾密集,隐蔽性极好。渡口周围的雾气就少了很多,为了不泄露行踪,三人秘密游到里渡口较远的岸堤,悄悄上岸。
三人来到一片稻田,此刻已经天黑了,三人心情沉重起来,不远处的小屋内就是百二友匪徒大佬聚首的老窝,暗藏着凶险,万一计划不成功,被他们抓着,杀死剁碎喂狗也不是不可能。三个人的呼吸有些错乱,彼此知道心里想什么,最后添仔脸色一肃,下定决心,对两人道:“等下我从屋后进去,你们两人见过鸡爷,快速制服鸡爷,我来震慑其他人。”
于连宗和小红被他坚定的话语激励着,互相对看一眼点点头,眼里闪烁着跳动的火焰。于连宗从身上掏出那把厨房小刀,握紧着。小红心里既激动,又惊慌,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于连宗拿刀的手,对着他笑。于连宗吓了一跳,连忙挣脱他的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小红自知“失礼”,雪白的脸蛋涨红起来,添仔这时恢复猥琐的笑容,道:“等解救人后你们再你侬我侬。”于连宗和小红一惊,不约而同地瞪他一眼。
顺着有些泥泞的田埂小路,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三间农家小屋后面,三间小屋纵向排列着,最后一间放着杂物,没有灯光,也没人看守。中间和前方的小屋点着蜡烛,明亮辉煌,几个粗声粗气的人在干杯敬酒。
三人打开竹窗,跳进去各拿一条匪徒储存着的棍棒刀具,接近小屋的房门,从透着光线的缝隙朝中间小屋看去,四个大佬级的人物在吃肉喝酒,时不时哈哈大笑,依旧梳着油亮中分头发的猪棠在桌旁,一边谄笑,一边倒酒,添仔见到当初出卖自己的猪棠就来气,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桌子周围有两个打手保镖,腰间挎着一把精致手枪,前屋估计也就有三四个人把持着。三个人背靠着门,神情紧张,仔细听着屋子传来的话,无疑都是一些等人质家长们乖乖送钱来,大家一起分赃庆祝的话语,四个大佬不断干杯饮酒,大口吃着桌上的好酒好菜。添仔捂嘴小声对于连宗和小红道:“等这四个大佬喝醉后,你们伺机制服鸡爷,其他人我来搞定。”
于连宗和小红点点头,同时投来质疑的目光,添仔爱理不理,继续透过窗间隙缝看去,然后回头再两人耳畔说了一些悄悄话,于连宗和小红脸色紧张,纷纷小声道:“这来得及吗?”添仔指了一下小木屋一个黑暗的角落,道:“那里有好几桶汽油,那个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他随后猥琐一笑,带着一丝苦楚,道:“如果不能制服这些百二友大佬,别说救出向茵,这番打草惊蛇,他们不仅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剁碎丢到河里,恐怕向茵也不是轻易用钱赎回来。”说着给他们看一下失去食指的右手,百二友的残酷就是如此。
于连宗和小红惊恐地对看一眼,才知道此番独立营救冒着多么大的风险,一将功成万骨枯。所以两人都下了坚决营救胜利的决心,一脸严肃凝重地看着添仔。
不一会儿,这些百二友大佬已然喝醉了,倒在桌子上,猪棠正忙着将他们抬在床上,吹灯后合上门,带着保镖往前屋走,中间的屋子里传出了几个轰鸣般的呼噜声,添仔小声痛骂:“跟死猪一样。”擒王行动时机成熟了,添仔挥一挥手,于连宗右手拿着小刀,左手提着木棒,随着添仔和小红猫着身出去,两人手中也拿着带着刺的木棍。
三个人神经紧张起来,彼此的心扑通狂跳,呼吸沉重,等靠近中间屋子的后门时,屋里的呼噜声更大,于连宗突然一股血液冲到了脑中,全身突然一阵寒冷,眼前冒出一些金星。他知道是在清凉的河水泡太久了,身体受了些风寒,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出现不适,他强自镇定下来,脑中浮现出向茵水灵的眼眸,心里痛骂感冒。
添仔和小红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这也难怪,情势如此凶险的境况下,几个孩子是不会注意到细微的情况。正当添仔要紧牙关,悄无声息地推开后门时,于连宗冷不防地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喷嚏,他捂住嘴,感觉周围的世界都是静止,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呼吸也暂时静止。
小红又惊又怕地看着他,添仔开门的手停住,一脸怒气地盯着他,好像要不是前门有两个持枪的保镖,他定然抡起手中木棒将于连宗痛打一顿,埋怨他在生死紧要的关头出岔子。前门的两个保镖也注意了喷嚏声,发出惊疑的声音,随后两人小声谈论,说夜间空气清凉,老大在床上冻着,打喷嚏了。三个人提起的心暂时缓了下来,添仔狠狠地瞪了他一个恶毒的眼神,于连宗感到委屈,但还是抱有歉意地苦笑一下,小红宽慰对他一笑,身手把他捂在嘴上的手放下,提醒他放心一下,于连宗冰冷的手感到了来自她身体的温暖,欣慰不少。小红楞了一下,有些担心地望着于连宗,没有说话。
添仔小手一挥,两人赶快跟随他进去,动作敏捷。在屋子右边宽大的床上躺着四个百二友大佬,虽然屋里一片漆黑,但接着前屋传来的微弱灯光,从身形上看,中间那个身体高大的就是鸡爷,三个人大喜,觉得快要擒住这个罪恶之首。
小红提着棍,小心翼翼地蹑脚前行,等到距离鸡爷快要一米的时候,突然黑暗中跑出一个带着“吱吱”声的小东西,撞到了她的小脚,随后改道跑出后门,小红虽然没有看清身影,但脑子自行补出灰色长尾巴的老鼠模样,她不由得失声大叫,声音尖锐刺耳。
这一惨叫声犹如利剑般捅入了添仔和于连宗的小心脏,他俩脸色大变回头一看,小红这才止住声音,但为时已晚,她脑海中立刻有了世界末日,妖兽出动的可怕画面,前门站着的保镖闻声闯门而入。在这危险关头的一刹那,添仔急速止住要把小红吃了的熊熊怒火,冲着两人大喊一声:“快捉住鸡爷!”于连宗和小红没有多想,跟着添仔抡起手中木棒,不由自主地以平生最大的速度如饿狼食肉般,扑向刚刚被惨厉的叫声惊醒,但还处于迷糊状态的鸡爷。
顿时,黑暗的屋子里门破声、桌椅碰撞声,酒瓶盘子落地碎裂声,呵斥声、惊怒声交杂一片,外面赶来的百二友匪徒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