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当天晚上,等众人快要睡下的时候,李华鼓起勇气,走进向华东所在的房间,把自己真真切切爱上向茵的感情道了出来。向华东并不感到惊讶,从他来到李家公寓的那刻起,他就发现了李华看自己女儿的眼光就不一样,他觉得李华这个孩子彬彬有礼,一表人才,如果能和阿茵好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对李华微笑道:“阿华,如果你能讨得我女儿的欢心,我是求之不得的,这一切就看你能否把握得住了。”李华欣喜若狂,点头道:“多谢向伯伯,有了你的首肯,我就放心大胆地追求茵儿妹妹了,我一定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李华出了房门,分别冲洗了一些新鲜水果给向华东、向茵、于连宗送去,向华东并不预先告诉向茵李华有心追求她的讯息,想必女儿向茵也感到李华深深的爱意,他算是一个开明的人,女儿的婚姻大事切不可用包办形式弄成,得讲究缘字。此后的日子,李华的作息时间几乎与向茵保持一致,早上同向茵吃完早餐,送她去学校,虽然他所在的辅仁大学时在另一边方向,到中午的时候亲自在清华大学的门口等向茵出来,一块回去吃午饭,接着又送她去学校,晚上的时候等她,一起回家。
李华希望以自己的才情打动她,偷偷在她的包里塞入自己写的情书,但不知为何,向茵好像没发现情书一般,对他不冷不热,李华并没有泄气,觉得向茵散发出更加神秘的魅力吸引着他,继续紧追不舍。
这天夜晚,向茵偷偷地将于连宗拉入房内,锁着房门。于连宗感到非常奇怪,问向茵出了什么事?向茵愁眉紧锁,脸色暗淡下去,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大叠情书,扔在床铺上面,于连宗并不感到惊讶,笑道:“茵姐,学校又有人给你写情书呐。”
向茵坐在床沿,朝窗外的夜色看去,叫他看一看,于连宗想着肯定是那些肉麻麻的话语,但不敢不看,知道他看着每一封情书的落款是李华的时候,吓了一跳,但故作镇定道:“茵姐,李哥早就对你有意思了,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向茵反手把披肩的秀发束成一捆,嫌弃道:“他才情太高,我配不上。再说了,我现在不想这些事,但不知道如何拒绝他。”说完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胸脯微微起伏,露出了纤细的腰。
于连宗不敢看去,低头道:“我觉得茵姐你是对的,来到北方这里,人生地不熟,还不适应,最后先不想这些事情。”向茵侧着脸,用手撑起头,无奈道:“你和阿爹过几天就要回广州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于连宗急忙道:“这不又老板一家人陪着你吗,还有你的同学,南方的应该不少。”
向茵对他轻轻一笑,在柔和的灯光下,是那样的迷人,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道:“要是以后能吃到宗仔你做的菜就好了,最起码心情能好一大半。不用每天都要面对李华那张奉承讨好的脸,看着都烦!”于连宗只敢看她一眼,把情书放下,笑道:“茵姐要不这样,我先留在李老板旅馆这里当饮食部的厨子,这样每天你就能吃到家乡菜了。等你适应了这里的一切,我再回广州。”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带着伤感,向茵听了从床上蹦跳起来,一把搂住于连宗,高兴道:“我的好弟弟,等着就是你这句话。”然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着他,安慰道:“别那么伤感,明年过年的时候,我就能回家了。”于连宗这哪是伤感,他急速避开向茵清澈如水的目光,挣脱她细嫩白皙的双手,慌乱道:“好,茵姐那就这样吧,我先回房了。”还没等向茵回话点头,抽开房门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
聪慧的向茵似乎想到什么,笑了笑,慢慢合上房门。幸好走廊这时没人,不然让人撞见了就麻烦了,于连宗回到房间合上门,靠在门上喘着粗气,心不断狂跳,脑中闪过向茵的身影。于连宗母亲死得早,已没有母亲的丝毫印象,从小跟着父亲长大,对女人的世界还是感到非常的陌生,觉得刚刚的一切是他和女生距离最近的场景了。
他有点想入非非,接着猛地摇摇头,自骂道:“于连宗你别痴心妄想了,她把你当做弟弟,是你姐!”接着,突然他脑中闪过“不好”两个字,自己竟然流鼻血了,还是微热的,他赶紧找纸巾擦掉。
第二天一早,于连宗把自己的想法同向华东和李清风夫妇一说,李清风夫妇高兴得不得了,向华东沉思一会,道:“那好,宗仔你就好好呆在这里,迟点再回去。我会跟你阿爹说清楚的。”没过几天,向华东因为酒楼事务缠身,匆匆坐上火车南下。
李清风夫妇平时打理着自家旅馆的生意,对儿子李华拼命追求向茵的日常细节看在眼里,不过夫妻俩并不希望儿子能追上向茵,因为向茵虽然貌美聪颖,但还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他们希望李华找一位北平本地的姑娘成亲,便于同亲家来往,将自己的旅馆生意做得更大,女儿李华则在一所中学读书。
于连宗留在饮食部里,等着客人下单做菜,虽然他烧的菜不是最好吃的,但也算能吸人眼球,刺激每个品尝者的味蕾,川菜是全国最受欢迎的菜,粤菜则是全国做工最精细的菜,自从打出两个菜种的各种菜式后,旅馆的客人更加青睐于连宗的手艺,回头客更多了,连卫师傅和朱师傅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他年轻有为。同时于连宗又有机会向两位师傅学习鲁菜和苏菜,相得益彰,何乐不为。
这天,向茵带来了一个同学,就是那天送她回家的陆颖,告知李清风夫妇陆颖想在旅馆长期租个房子,李清风夫妇非常乐意,打个便宜的折扣出租一个房间给陆颖,陆颖感激不尽。向茵本想着这样就能每天同陆颖来回学校,不用烦人的李华陪同了。可是她突然发现,起初一段时间陆颖还经常同她一起每天来回学校,但之后她的作息同她错乱了,每天来回的时间确定,总是略微神秘地领着一个厚厚的背包,不愿让人发现,同时她的房间还来了各种各样的人,做事有些诡秘。
向茵觉得这是个人的隐私和自由,她也不想一探究竟,也许这就是当初陆颖搬出来租房想要的结果。而李华一开始也不好意思陪着两个女生上学,后面见向茵又是一个人来回学校,又乐呵呵地当起护花使者,可是这次向茵拒绝了他的请求,并且解释了原因,向茵说道:“李哥,我已经习惯一个人来回学校了,多谢你前段时间陪我,不好意思啊,你还是把情书转向其他让你心仪的女生。”
这一番话,伤透了李华的心,李华当天晚上叫于连宗出来喝酒,于连宗问他怎么回事,李华见他就来气,怒骂道:“去你妈的,我叫你在茵儿妹妹面前多说好话,结果你不办,现在茵儿妹妹拒绝我了,我的心在流血啊!”说完拿起一壶酒,喝了一大口。于连宗见他失恋的样子,大致明白了真相,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随即圆谎道:“李哥,我已经好言好语劝茵姐了,她可能还未成熟,比较贪玩任性,暂时拒绝了你。”
李华流着泪,哭道:“等她成熟了,那都是别人的果子了,我那里不够好了,每天为她写诗,送她上学和回家,我家里还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茵儿妹妹却不领情,天哪,天理何在,天理难容呀!”他又和了几口酒,接着发着酒疯,把手伸入酒壶中,蘸了一些酒,在桌子上写着一句诗,“不破楼兰终不还”,然后搂着于连宗的肩膀,醉醺醺道:“阿宗,我不会对茵儿妹妹死心的,你以后得帮着李哥我,懂不懂。”于连宗哪敢说不帮,点点头,笑道:“李哥,我一定会帮你的。”等李华喝完酒,已经烂醉如泥了,于连宗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回旅馆。
等回到家,李华嘴里还叨念着向茵的名字,李清风夫妇叹气地摇了摇头,送他上床睡觉。向茵假装睡着,吓得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心里纠结万分,想不到李华竟对自己如此痴情,不知如何是好,到了很晚才睡着。
于连宗不打算将李华失恋醉酒的事告知向茵,他也很快回房休息。一大早,向茵从昏昏迷迷的状态中被叫醒,她睡眼惺忪地开门,结果吓了一跳,李华像往常一样送来水果和牛奶,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柔声道:“茵儿妹妹,我把这些东西搁在这里,我得去上学了,你路上可要小心。”
向茵还没刷牙,还没反应过来,只点点头,李华对她微微一笑,转身走去。向茵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后,遇见了找她的陆颖,陆颖拉着她的手,表示要一块去上学,向茵笑道:“你好久都没陪我去学校了,怎么今天大发慈悲之心,舍得同我上学了。”陆颖楞了一下,莞尔一笑,道:“你也知道,我在学校的事务多,忙得很,作息都不规律了。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
向茵捏了捏她的脸,俏皮道:“活该呀你,谁叫你不陪我的。”陆颖也撒娇道:“我这不知道错了,负荆请罪了么,走,赶快上学。”两人都被对方的话语逗乐了,笑了一笑,随后一同走去学校。路上,向茵一直好奇陆颖这些天都在干嘛,老是背着一个厚厚的小包,问她时,陆颖神情有些紧张,就说是学校社团的一些宣传资料。向茵觉得奇怪,见好朋友回避着,就没有再问下去。
等她们走过一个街头转角时,突然闪出几个穿着黑衣、持着刀棍的大汉,陆颖马上收紧自己的小包,将害怕的向茵挡在身后,一脸凝重。几个黑衣大汉将她们团团围住,双方暂时没说话。
这时,从街口走出一个戴着金项链的流氓头子,手中玩着一把蝴蝶刀,年纪轻轻,恐怕还没二十岁,身材高大,外表都是挺英俊帅气,至少在向茵看来,比李华高一个等级。那个流氓头子奸笑一下,毫无生机道:“陆大小姐,这会可真等到你了,还不快怪怪跟我到警察局领赏。”
陆颖惊讶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年轻流氓头子哈哈大笑道:“本座就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京城青帮帮主袁自和的公子,袁业龙是也。”向茵吓了一跳,从陆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用蹩脚声音的北平话问道:“那是不是黑帮?”
袁业龙呆了一下,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道:“这不是废话吗?你是谁,这里容你对嘴。”向茵想起当初被百二友黑帮绑架的惨痛经历,后脊骨上冒出一阵寒气,闭嘴不说。
此时转角两条路上行走的路人见到了这一场景,害怕得纷纷改道而行,或者远观,两人能见到的路人少之又少,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多管闲事,招惹京城青帮的人。
陆颖并不畏惧,反问道:“你走你的道,我们走我们的路,干嘛拦住我们,要钱的话,身上这点钱也不够你们打牙祭的。”袁业龙摇头笑道:“事到临头还嘴硬,陆颖,你私发抗日传单,秘密勾结共匪对抗政府,警察局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给我一纸只令把你抓回去。哈哈,有赏金!”
向茵惊问陆颖这是怎么回事,陆颖一口咬定道:“你说什么我不懂,我们要去学校,你敢拦我,我就去警察局告你。”
袁业龙哈的一声,眯起眼道:“我正好在警察局恭候着你,来,把她们两个人捉住。”这时向茵慌了,想起了于连宗,恨不得他马上从地面跳出来,否则又得让他上演冒死潜入匪穴救自己的惊险场面了,难道自己就不能救自己吗?她反复问自己。陆颖看来也束手无策,她静静握住向茵的手,几个持着刀棍的黑衣大汉越来越近了。
“等下!”向茵怒喊一声,声音如切冰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