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脸是灵魂的肖像—叶落归根
3151000000013

第13章 米虫 (6)

“我跟你说米虫,现在的业务都不好做,我的买卖也不景气,你让我联系生意的事现在很难兑现,这是一件事。第二件,我现在资金不大好周转,你在仙月楼的消费和买摩托车的欠款,也得想法还我。

米虫一下子就傻眼了。以往,他和老五、大头在仙月楼吃喝玩乐的花销,都是那老板提供的。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要是花自己的钱,肯定舍不得那样遭?!还有,自己光知道兜风了,那辆摩托车把几年的积蓄都搭上不说,还拉了那老板五千多块钱的饥荒。

米虫心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想,那老板为什么前一时期和他来往如此频繁,为什么总给他花钱,为什么请一些有身份的人物时还叫他参加。这都是因为那时正在给孩子办考军校的事。如今这事泡汤了,也就意味着,他在那老板心目中的地位贬值了。那老板什么人?前面作过介绍:人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图你米虫什么?不就是看着有志军这么个关系,想让孩子上军校提干部吗?既然自己帮不上这个忙,人家还会无缘无故地帮衬你吗?天下确实没有免费的午餐。

米虫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老板的孩子没有上成军校的缘故。就又对着话筒说:“那老板,孩子上军校的事,还可以找另外的人帮忙。我了解过,听说有人花几十万不用进考场就能上军校,这应该也是一条路子。”

那老板随和了些说:“别跟我提钱,甭说几十万,就是上百万,能上军校当军官也值啊!咱挣钱不就是为了孩子吗?只是不知道钱花到哪、花给谁?”

米虫忙说:“这样,我让志军联系联系,搭个桥,事成后给他提些劳务费。”

那老板说:“别跟我提钱,不是钱的事,问题是靠不靠谱?”

米虫表示:“先联系联系再说,实在不行,还可以转个士官……”米虫还要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米虫没有跟那老板说要求送电的事。当然,就是说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烟雾绕梁,米虫闭着眼琢磨:这人谁不是世态炎凉、谁不是有奶就是娘呢?哪个人都是这么两下子。

不,人也有不一样的。

米虫忽然间就又记起了那两块纸糖,那是他童年的记忆,很清晰,很真切。米虫觉得那时的人很纯,帮人都是无私的。这时才记起那两块纸糖早已放在床铺下,在记忆中已经封存了许久。他从床铺下找出那两块纸糖,糖已经完全融化,和糖纸紧紧地粘在一起,被床板压成了膏药状,糖纸上盛开的向阳花图案早已无法分辨。

这段时间,志军的情绪也一直不好,那老板的孩子没能考上军校,比自己不能按时晋职还难受。

叮铃铃……

志军正在看晚上新闻联播,听到电话铃响,把电视音量调低了些。

志军断定电话是媳妇打来的,她在外地出差都两个月了。便拿起电话喜滋滋地先脱口而出:“媳妇,你好,辛苦了。”

“谁是你媳妇,想得挺美。”

对方的声音志军听出来了,是米虫。因为那老板孩子考军校的事,志军的听功早已让米虫练就了。到现在,米虫和他通过多少次电话,他早已记不清了。反正是春夏秋冬寒来暑往逢年过节单位家里班上班下白天黑夜无时不有无处不在。如今,只要米虫“喂”这么一声,志军就能听出来。

“对不起,米虫,我还以为,是我媳妇打来的呢。”志军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次,米虫没有过多寒暄,而是单刀直入地说:“听说有人花几十万,不用进考场就能搞到军校指标?那老板还愿意出得更多。”

志军立即止住米虫,说:“千万别干这种傻事,到时候不仅劳命伤财,还得吃官司。现在社会上确实有人利用一些家长热衷于孩子上军校的急迫心情,进行坑蒙拐骗,致使不少家庭上当受骗。”

米虫肯定地说:“确实有花钱上军校的,我高中老师的孩子就是一例,现在就在什么军事学院就读。”

志军说:“有的骗子确实有欺骗性,他们将从市场上买的军服,发给假学员,然后带到一个租来的场地,象征性地训练训练,再花钱买通军校个别不法人员,通过各种造假途径混入军校。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有的军校,以赢利为目的,擅自招收委培生。这些人都没有列入军校统一招生计划,即使毕了业,部队也不会负责分配。这么说吧,凡是不经过正式考试,花钱上军校的,都属于假学员,提了干的,就是假干部,部队纪委正在进行全面清理,这条路无论如何走不得。”

眼看那老板孩子上军校的事一点指望都没有了,米虫也就彻底和志军摊了牌,他苛刻地说:“志军同志,咱们闲言少叙,现在说正经的。你母亲病故办后事所花的钱整四万,那是我在基金会里百分之二十高息贷的款。现在正好一年半,本息加起来共计五万四千四百元。你考虑一下什么时候还吧?”

这是米虫第一次在电话里对志军直呼其名,而且名字后面还加上了“同志”二字,关系明显生分。曾几何时,米虫还想过,自己以后要是有了儿孙,他们的前途托付给表哥志军也是不错的选择,如今真让他大失所望,于是也就把儿孙谋生的这条路堵上了。

志军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他没想到米虫会来这么一手,五万四千四百元,这可不是个小数字,空口白话,单凭米虫这么一说,自己几年的汗水可就白流了。这与黑社会敲诈有什么两样呢?以往听说过现在商界有杀熟杀亲之说,可没想到今天会轮到自己头上。

“米虫,我当时不是说,要跟你结算,你说……”志军无法再说下去了。

“志军同志,另外我再跟你说一下,依照金融政策规定,贷方如发现借方不按期归还时,有权向借方采取追回、扣收贷款或按银行规定加罚利息等信贷制裁;如借方在贷款逾期一个月仍不还时,除按规定加收利息外,贷方有权从担保方的存款账户扣收本息;按法律程序处理借方作为贷款抵押的物资、财产。”

志军听着头都大了,他无言以对。

米虫清清嗓子,又说:“这些政策条款我先给你说明了,你是贷款户,我是担保方,你不按时还钱,咱俩的日子都不好过,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后天我和那老板就到你那去,最好你先把款凑齐,省得到时难堪。”没容志军再开口,电话就挂断了。

志军的神经完全处在麻木状态。

本来吗,自己母亲去世了,外人凭什么为你掏钱办丧事?棉裤套皮裤必定有缘故!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自己不是不懂,当时怎么就迷了心窍呢?!现在吃了哑巴亏,后悔也晚了吧?!

志军平时没有什么积蓄,两天时间很难凑齐这么多钱,眼看后天就到了。

他不得不连夜通过同事凑钱。

两天后是个周六,志军按照约定的地点,早早就来等候。在以前,米虫他们几乎都是并肩迎接自己的。

时间过了半小时,米虫和那老板的车才来。

志军主动上前和米虫、那老板握了手,说真是对不起,米虫、那老板,孩子没考上军校,我比你们心里都难受。

米虫开口就问:“钱带来了吗?”

志军很抱歉地说:“只凑了三万,余数一个月内还清。”

米虫接过钱,顺手递给那老板,说:“这可是你说的,看在我们沾亲带故的份上,你还五万四就行了,少要你四百,这个月的利息也不跟你要了。”接着,又突转话题,问:“孩子的事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志军说:“孩子考得分数实在太低,就是入了校还有个复试问题,就是过了复试关,还有个跟得上班跟不上班的问题。”

“对呀,没有问题找你干什么?”米虫厉声回道。

志军心里很难过,他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跟米虫、那老板说:“你们别生气,咱们先到饭店里喝点茶,吃点饭吧。”

“不了,不了,我们还得赶路呢。”米虫、那老板异口同声地说。

“不急吗,现在才上午十一点,时间还早,吃完饭赶路来得及。”志军执意挽留。

米虫突然问:“孩子年底能不能转士官?”

志军说:“只能找人试试。”

米虫说:“干脆点,给个准话,行还是不行?”

有了考军校这事,志军不敢夸口,但表示一定尽力。

米虫又转向那老板说:“要不吃了饭再走,你也别着急那老板,再给志军同志一个机会,让他表现表现,以观后效。”米虫说着,就扶那老板进了饭店,并在八号餐桌坐下。

以前在饭桌上,米虫和那老板总是让志军点菜,他们埋单。有时志军已付了钱,米虫、那老板也得如数奉还给他。

志军想,今天该让人家点菜,自己埋单了。

“米虫、那老板,你们点菜,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志军说着给他们每人斟了一杯茶。

米虫这时接过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扫了一眼,随意说:“要个龙虾吧。”那老板说:“你没听说北京几大傻之一就是吃饭点龙虾吗?既没什么吃头儿,价钱还挺贵。”米虫说:“那又怎样?又不用你埋单。”

正在这时,志军的手机短促地响了一下。是媳妇的短信:我已出差返京,回家点个卯,中午12时还要出发。

夫妻两个月不见了,志军分明知道媳妇这个回家“点卯”的意思。他一看表:11点半。如果不是米虫他们,这个时候志军应该是守在家里的,而不是坐在饭店里活受罪。此时他不可能抛下米虫他们回家和媳妇去幽会,因而也就显出了一脸的无奈。

饭间,话语很少,烟抽得很闷,酒也喝得很闷,大门一开,一阵冷风刮来,灌进裤管,志军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为了摆脱尴尬,志军说:“米虫、那老板,你们说点什么吧。”

米虫说:“你让我说,我可就说了,但你听了别生气。”

米虫放下筷子,说:“志军同志,我们以前确实拿着你当个人物,你当时如果不答应孩子上军校,我们连兵都不让孩子当,早在地方找事干了。不是因为你,我们何必劳命伤财地东跑西颠?做人要讲个信誉……”

后边的话志军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确实有点想不通:自己诚心诚意和他们交朋友,把他们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办事过程中请人吃饭等等,都得用钱哪,可自己从来就没有计较过。那费的心思和精力、求人办事欠下的人情、有时怕违反原则所承担的心理负担,更是用金钱难以衡量的。他们以为什么人都能上学、都能当军官,你够水平、够素质吗?如今可不是文盲加流氓的时代。这些,米虫他们懂吗?米虫口口声声回报!回报!回报!难道就是这样回报的吗?!唉,算了,别再深究了,和这些人能说清什么呢?花钱买个教训吧!志军走到收银台,低声说:八号餐桌埋单。

……

走出饭店,志军记起这样一句话:

“友谊有时是在盛宴中结束的。”

倒是那老板,他觉得米虫做事有些绝情,再说志军在自己孩子当兵时也出过大力,孩子毕竟还在部队服役,说不定哪会儿还会用着人家,便趁米虫去厕所的时候,将手里的三万元钱还给了志军,说:“米虫年轻,易激动,这钱你先收着。”志军尚未弄清原委,那老板已将装钱的包递到他手里,当志军对他俩一黑一红两副面孔还在发呆的时候,那老板的轿车已经驶离了他的视线。

车上,那老板对米虫说:“三万块钱又还给了志军,这个钱别要了。”

米虫很诧异。

那老板点燃一支烟,吐了一口,补充道:“免了!”

其实,办理志军母亲的后事,只花了不足一万元,志军却把剩余的烟酒和母亲遗留的贵重衣物、金银首饰及一所老宅赠与了米虫。当时米虫根本没有高息贷款,多向志军要的钱,都是他在仙月楼吃喝玩乐的花销。

米虫看看那老板深沉的脸色,一路无话。

米虫到仙月楼找小姐,秀琴早有耳闻,还听说是那老板为他提供的消费资金。便找到那老板,说明了自己和米虫的关系,声称已经着手准备成家过日子,要求那老板取消对米虫的资金扶持,否则和他没完,同时也会断绝与米虫的往来。

那老板看看眼前这个真诚的女人,一口应允。他从心里看不起把泡歌厅当生活的人。他认为,这样的人干不成大事业。

这期间,那个女里女气的男人一直没有放弃对秀琴的追求,近期更是狂热,秀琴感到了某种危机。每当女里女气的男人看见秀琴那副大胸脯和圆翘的臀部时,都会激动不已。他认为,那绝对是生儿子的身材。

可秀琴就是不答应。有一天,他疯了一样猛烈地摇晃着秀琴的肩膀,大声问着:“为什么?”

秀琴冷冷地推开他,说:“不为什么,缘分已尽,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但女里女气的男人却很执着,对秀琴一直不死心。他多次解释:“当时绝对不是为了借腹生子,确实是真心爱她,他甚至可以掏出心来给她看。”女里女气的男人无论怎样表现,秀琴始终不为所动,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每逢晚上秀琴就很少在家呆。

这天晚上秀琴散步回到家,却发现女里女气的男人在屋里等她。秀琴非常恐慌,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从这个男人搬走后一直没有换门锁。女里女气的男人今晚找秀琴,想和她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