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饭点,各个餐馆门口一溜全是等位的。我们只好就近找了一家港式小火锅。
秦致康就是这点好,随和友好,说话也中听,没有寇正霆的傲气和霸气,不会动不动就摆出架势训我“你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跟姜波相处的时候,两个大男孩聊网络游戏,聊足球,相当热乎。
他跟我妈也相处愉快,很会讨她欢心。从他俩一照面开始,我妈都明显对我没什么兴趣了,笑逐颜开,康仔长康仔短的。
有些人天生就超有老人缘,不得不服。秦致康简直就是中国母亲心目中的标准全民女婿。而且我妈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一见面格外亲切。
说到年龄,我妈宽宏地笑笑:“年龄不是问题。你俩又不是82和28!”看到没?连最难的关卡都过了!
我胃口不是很好,秦致康和我妈好像挺高兴,饭桌上气氛融洽,我没说话也完全没有冷场。秦致康说:“伯母,您下次来南海,提前通知我们,雪儿上班忙,我陪您去”
我从没觉得秦致康这么可爱。
我有男友了,我不再是一个人。有人会担心我的安危,会为了我而兴师动众地当护花使者。
这感觉其实不坏。
我本来还担心我妈会突然问我上次火车上那个“小寇”,一顿饭吃得分外辛苦。感谢上帝,她完全忘了这回事。
吃完饭,秦致康开车送我妈去口岸。到了地方,秦致康说:“伯母,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给您买瓶水。”
等秦致康的当口,我妈意味深长地对我说:“看到没?这就是有心人。知道吃完火锅口渴,还知道我们娘儿俩有话说。人哪,还是知根知底的最适合过日子。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我笑笑,不吭声。
“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上次那个小寇,人呢?男人多的是,最主要找一个靠得住的,踏实。”
我无法辩解,因为理亏,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
她只字不提,原来并不是忘了。老太太精明得很,什么都不问,啥都知道。
我看着我妈。年轻时候的美貌虽已逝去大半,鬓边几许白发,但现在其实也还是个漂亮老太太。几十年来,我爸一直让着我妈,没让她吃过什么苦。
“别怪妈说话老套,妈是不想你吃亏受苦。我们总不会害你。什么时候你成熟了,我也就不操这份心了,换你老公操心去。”我妈叹了口气,颇有些伤感。
我妈平常很少这么说话。大概是觉得以我的个性,说了也白搭。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才会有这种语重心长的规劝。
想到我在寇正霆那里受的挫,想到我妈每次不懈地催我回家相亲结婚,还有这次的突然袭击,其实都是想让我寻个好归宿。
突然惭愧得想哭。
很后悔。
送完我妈,秦致康又送我回家。
下车的时候我没动,坐着出神。
窗外刚刚亮起来的路灯略显朦胧,街边的芒果树在微风里细碎地轻响。车里凉爽舒适。我身边坐着这个男人,足够年轻,足够帅气,脾气也好,我妈也满意。最重要的是,我确定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或许他不算大富大贵,但在可见的将来,养起一头家应该没什么问题。
“怎么了?没有不舒服吧?”秦致康关切地替我解开安全带,摸摸我的额头。
我看着他。一个不错的男人。
父母的话虽然老掉牙,但实践证明总是有道理的。再过几年就30岁了。我没什么好回报,让他们少操点心,总可以做到。
什么样的肩膀不是肩膀呢?何必非要那一个?
忽然就做了决定。
“致康,”我倾身过去靠在他肩上,温柔地,“我们结婚吧。”
“好呀。”秦致康反应过来,像是吓了一跳:“啊?!”捏住我的肩膀,脸离得远远地观察我,“你说什么?”
我拨开他的手,再靠过去:“我说,我们结婚吧。致康,我在向你求婚呢。你答不答应?”
秦致康像是还没回过神来:“雪儿,你,你是说结婚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是。”
“你确定吗?”
“确定。”
我也知道是快了一点。但是婚姻不是本来就需要勇气和冲动吗?选择秦致康,也许不算百分百完美,但也并不辱没我。追求者中,他算是最靠谱的了。
双方都是旧相识,强过很多不知所谓的人十倍。
而且我可以立即脱离单身。
戴上婚戒,像黄大鑫那种绿头苍蝇总该消停了。秦致康认识丁睿,没人再敢来招惹我。无论吴桐枫和寇正霆将来怎么样,也都跟我没关系了。最起码我对他们的负面影响,是零。
一句话,解脱了。
秦致康似乎陷入某种犹豫。我本以为他会忙不迭地答应。
“致康?秦致康?”
他还是没回答,目光看着我,似是为难。
我猜得到,事发突然,像他这样传统家庭出来的孝子,还没正式见过家长就私定终身,未免荒唐。
他会拒绝我吗?
我恼羞成怒:“秦致康,你到底答不答应?”他若不答应,我就立即下车,今生今世再不认识这个人。
一时心底苍凉,彷佛大地结霜:如果连秦致康也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秦致康终于回过神来,抱住我:“好了,好了,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你别生气。我刚才只是在想,怎么跟我老爹老妈汇报。”
我松一口气:“谢谢。致康。谢谢你。”伏在他肩上,身心俱疲,眼眶第二次发热,想流泪。
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是我发誓,戴上婚戒之后,我会做个好妻子。
Ladies And Gentlemen,你们慢慢玩。
我要退场了。
一旦确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
秦致康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电话给他父亲,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同一个院子里的小陶雪。听秦致康不断地提示,我就知道,秦叔叔肯定想不起来了。
其实熟的是秦致康的母亲叶阿姨,但她已经不在了。秦叔叔常年在外经商,很少回来,我对他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人家不记得我,实属正常。
秦致康说他父亲建议我们等到12月再安排。秦叔叔12月要去香港过圣诞,路过南海市,可以见见面。“顺便请你父母也过来聚聚。”
秦致康是家中独子,终身大事需要慎重对待,也无可厚非。我没意见,笑着看黄历:“那好,回头我告诉爸妈。”可怜我爹妈还蒙在鼓里。
秦致康接过去,一边翻着,一边念叨:“12月和1月,好日子不多啊,而且年底我俩都很忙。春节么,民政局又不上班。2月刚好我出差……咦?现在是8月,好日子倒是挺多的,不过没剩下几天了。可惜……”
我凑过去看,的确是吉月,几乎都是黄道吉日。心血来潮地伸手一指:“这个日子怎么样?”
手指落处,写着“8月21日,星期四,大吉,宜嫁娶、开业、赴任、求医。”
今天是8月19号。
“先斩后奏啊?”秦致康还有点犹豫。
我坐回去,有点意兴阑珊:“要不,等以后再说吧。”
大概受不了我的态度,秦致康合上黄历:“好,就是它了吧。先不告诉爸妈。”
我笑起来。我实在应该庆幸。他待我真好。真可爱。
心里还有点莫名的兴奋。就要结婚了啊!
我终于打电话给爸妈说明了情况。只要我妈没意见,我爸就没什么意见。
我早说了,秦致康是那种一看就特别适合当女婿的男孩子。
我什么都坦白了,除了某些事。比如,结婚日期其实已经定了。
礼拜三下午,寇正霆拖着行李箱回到FAIR。
从玻璃窗看过去,他又在打电话,靠在沙发上揉着眉心,微笑。
是那个茱迪吗?
这次回来,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不过,跟我没关系了。
我敲门走进去。明天和秦致康去民政局登记,需要请假半天。如果寇正霆没回来,我就自己偷偷翘班去。可是既然他回来了,我不得不遵守请假制度。
“正要找你。”寇正霆刚好收线,示意我过去。
这个电话结束得可真是时候。
内线电话响了,小李探头进来说:“是海城的钱正谦钱总。”
寇正霆接起来直接问:“什么事?”没有称呼,没有“你好”,口气随意。
我走到单人沙发坐下,尽管把头别到一边,还是听到他说:“你怎么也当起说客来了?”语气似有不悦。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寇正霆笑起来:“好了,不跟你扯了。那种人你以后少搭理。”
他挂了电话,走过来坐下。
我把请假单放在榉木茶几上,推过去。
寇正霆看了一眼,提笔唰唰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