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婕妤望着皇甫絮,垂下了忧伤的眸子。
“阿絮……”婉婕妤刚唤了皇甫絮一声,便被不耐烦地打断:“叫皇上。”
婉婕妤吃惊地一顿,抬眸盯着皇甫絮的桃花眼,心倏地漏了一拍,“臣妾失言,请皇上责罚。”
“不必了!”皇甫絮烦恼地挥了挥手,多情魅人的眼眸藏着一丝自责,“朕没有那个工夫教你礼仪!”说罢,就要离去。
“皇上!”婉婕妤唤住皇甫絮,见不愿转头的他不禁蹙眉,“明天,您还来么?”
皇甫絮果断回答:“大可不必。”欲要离去,却又被唤住。
“你为什么会如此待我?”婉婕妤跑向皇甫絮,猛然从后方抱住了他。
这么亲密的举动,皇甫絮不禁身子一僵。
“阿絮,我助你登上皇位,你说立我为后,虽然名分我不在乎,可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三年了,你来宣禧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总共七次,其中两次还是因为我的生辰,还有一年,我的生辰是自己过的……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不信你会忘记我的生辰。”
皇甫絮推开婉婕妤,道:“对不起,朕从未爱过你。”字字如针,那么伤人。
婉婕妤看着皇甫絮,试图在那张她魂牵梦萦了多年的脸上找寻一丝留恋,最终就好像垂死之人的手,瞬间无力。“没关系,皇上,那您可否听我给您讲个故事?”
她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她陪他心机算尽登上皇位。
她陪他赢了这天下。
她曾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会和他在一起的。
曾经,她真的有这么天真。
以前,他是太子。她是他的太子妃,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登基后,他没有立她为后,也没有立别人。
伤心之余,她以为,他终究给自己留了后位。
“小主,皇上今晚去了丽华宫,您早些歇了吧。”宫女小心翼翼地禀报,生怕她把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罢了,下去吧。”她只是笑笑,眼神里带着一抹自嘲。
“是。”那宫女明显舒了一口气,连忙退下。
今天是她的生辰,以往他总会温柔走来,道一声“生日快乐”。可是如今.......连这也不愿了吗?
那丽华宫里住的是蜀国的三公主,就那身份在,皇上自然也对那淑贵妃极为宠爱。
只是……阿絮,他还记得她吗,他心里可还有一丝地方是她的吗?
一年见不到他一次,对于她而言,终于还是成了一种习惯。
数着宫墙冰冷青砖度日,她知道物是人非终究什么也回不去了。
青丝染白发,泪痕替欢颜。
一曲佳人泪,几世梦散魂?
若当年她未陪他去得天下,自私的给予他一场一败涂地。
现在她是否与他闲云野鹤度于山水之间,而不是看着他坐拥后宫佳丽三千?
话罢,婉婕妤已然落泪。
皇甫絮蹙眉:“你是在提醒朕,朕的成功也有你的功劳么?”
“臣妾不敢。”婉婕妤慌忙跪下。
皇甫絮:“罢了。不过,婉婕妤,朕要提醒你的是,即使朕没有登上皇位,朕也不会和你白头。”
婉婕妤垂下头,不敢让皇甫絮看到她苦笑落泪的样子。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婉婕妤终于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阿絮,你再唤我一声婉儿可好?
对不起,婉儿,朕不想你踏入这后宫是非之地。
……
“我叫悠以韵,几个月前,被无箫救下,并愈合了伤口。因怕未完全恢复,所以一直没有回到悠府中。”血彼岸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语气生硬。
“好,彼岸,一定要记住这段话。”郁无箫小声说道。
片刻,皇甫絮来了。
郁无箫望着一身黄袍的皇甫絮,不禁皱眉,很快又恢复如常。“皇甫大哥,你终于来啦!”郁无箫跑向皇甫絮,眉开眼笑。
“无箫,你没有怪朕吧?”皇甫絮胡乱揉了揉郁无箫柔顺的头发,语气宠溺。
郁无箫娇嗔:“怎么会啦!皇甫大哥,今日有没有备上好酒好菜啊?”她好看的云纹眉一挑。
“当然。”皇甫絮轻笑道,刮了刮郁无箫挺拔小巧的鼻子。
郁无箫:“唔~就知道你最好啦!”还没说完,就进来了一个人。
郁无箫目瞪口呆。
“皇兄,我没来晚吧?”皇甫暄一身黑色长袍,袍上刺着血滴,妖艳邪魅。皇甫暄的五官很精致,那双发紫的眸子充满了……怎么说呢,是一种……娇娆?
见到皇甫暄,皇甫絮笑容一僵,咳了咳,道:“哪里的话。”
在扫到郁无箫时,皇甫暄的双眸一沉。
这不是小箫箫吗?上次见她还凶巴巴冷清清的,现在怎么这么天真无邪的样子?啊啊啊怎么那么萌!!!
皇甫暄的心跳加速,勉强自然地坐到了酒席边。
帝离殇带着流觞来了。
惊鸿一瞥。
蓦地,帝离殇忽视了僵硬的流觞,飞快地跑到了血彼岸的酒席前。“以韵,你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眉头也止不住的颤抖。
血彼岸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轻蹙眉。“公子好。”血彼岸有一种冲动,就是扑到面前这个斯文男子的怀中,欲要起身,却停下了。血彼岸,你在想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随便了!
该死的!
“公子……?以韵,你在说什么啊!”帝离殇难掩喜悦之色。
血彼岸淡然一笑,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嘲讽:“帝公子,这是在皇宫。”
帝离殇一怔,望向皇甫絮,见皇甫絮在和郁无箫谈话,嘴角一抽。他向血彼岸道了声“失礼了”,便走向发傻的流觞,牵起女子冰冷的手,走向自己的宴席。
血彼岸看到两人紧握的手,好看的眉头一皱。
“皇甫大哥,我出去玩一会儿咯,拜拜————”带着血彼岸,郁无箫一袭蓝色罗裙离去。
帝离殇一笑,随即也告辞离去。
湖边。
郁无箫挑眉望着血彼岸,眸中满是嘲讽:“你的任务。”郁无箫伸出青葱般的手,手中躺着一张折叠着的纸条。
血彼岸一脸冷漠,拿过纸条,打开。
瞳孔倏地一缩!
“一个月内,解决了他。”郁无箫淡然道,随即又说,“片刻后他会来找你,你懂我的意思。”
血彼岸将纸条扔入湖中,蹙眉道:“我拒绝。”
“你没有权力选择任务,二十三号。除非,退出组织。”说罢,离去。
片刻后,远处出现了一抹愈行愈近的身影。
“以韵。”帝离殇按着血彼岸的双肩,眉梢眼角尽显狂喜。
血彼岸微微一笑,笑间躲在了帝离殇颤抖的手,道:“帝公子好。”
帝离殇的双手悬在空中,风吹过渐渐僵硬:“以韵,这里没有其他人。”说着,搂过血彼岸就要揽入怀中。
掐准时机。
在帝离殇拉自己入怀的那一刻,血彼岸手中分明多了一把匕首。
原本是要刺入心口的。
可当血彼岸感受到男子沉重的气息时,倏地怔住,阴差阳错,刺入了腹部。
望着帝离殇腹部插着的那把匕首以及溢出来的血,血彼岸不敢抬睫去看帝离殇。
两秒种后,血彼岸拔出匕首,径直刺入了男子的心口,动作干净利落,纯熟到总共才用了三秒不到。
帝离殇闷哼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对,对不起。”血彼岸挣脱了男子的怀抱,飞速使用轻功离去。
知道我为什么在你第一次刺我之后没有推开你么?
因为这样,你可以在我怀中多待一会儿。
……
血彼岸不会想到,回到宫殿时,竟然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帝离殇。
郁无箫不知何时已经告辞离去。
帝离殇望着盯自己盯出了神的血彼岸,嘴角上扬。
郁无箫不在,皇甫絮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皇上,凉国使者求见。”
皇甫絮蹙眉,慵懒地说了个“传”字,便饮了一口酒。
……
汐山一个山洞中。
墨帛寒垂着头,被绑在十字架上,衣衫褴褛。
“墨帛寒。”郁无箫望着一声不吭如同死人般的男子,“抬头。”
墨帛寒勾唇,只把头垂得更低:“你让我抬头我就须抬么。郁无箫,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沉默片刻,郁无箫倏地问:“墨帛寒,你可以原谅我吗?”
墨帛寒闻言,抬头。
他望着郁无箫精致的五官,看起她的灰眸。一如既往的亮,此刻眸心显露出难以掩去的懊恼,甚至带着深深的忧伤。
墨帛寒冰冷的心此刻倏地漏了两拍,他说出的话却无比刺骨:“你有脸说吗?郁无箫,我们相处十七年,青梅竹马啊,可你竟在短暂的一个月中,背叛了我。你配得到原谅么?”
郁无箫突然绽出了倾城笑容:“墨帛寒,你抬头了!”
语气,声音,表情,竟然与小时候的郁无箫如出一辙的像!
“墨帛寒,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没关系,毕竟我欠你的太多了。你不是想要自由么,好,我给你。墨帛寒,今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尽力而为地给你。”说罢,郁无箫一挥手,绑住墨帛寒的绳子松了。
墨帛寒一个踉跄,站端后,不解道:“为什么?”
郁无箫施施然望向墨帛寒:五官无疑很是精致,都透露着一种无可替代的阳光,虽然不如原来温暖,但骨子里那股贴心是无法磨灭的,只是,因关押久了,墨帛寒的脸上都沾满了灰尘,狼狈中带着一种傲气。他的眸子……看到这儿,郁无箫蹙眉。死沉死沉的眸子,仿佛已能看破世间一切,已经对万物万性失去了兴趣与感觉。而这,不该是年仅十九的墨帛寒该有的。
当然,杀伐果断的性子,草芥人命的笑容,满满的煞气,也不是比墨帛寒小三岁的郁无箫该有的。
“因为,我累了。墨帛寒,我想像以前那样,有个很懂我,知道我的习惯,我的语言我的每个动作的意思,知道我喜欢吃的,喝的,玩的的哥哥。墨帛寒,我想你了怎么办。”郁无箫缓缓走向墨帛寒。
墨帛寒明白郁无箫靠近自己的意思,唇抿得成了一条紧绷的线,于是一把揽过女子,将女子搂入怀中:“无箫,我想坐在你身边,听你讲你的一切,只要你愿意讲,我就愿意听。我想当你害怕的时候,你可以抓紧我的手,或是可以窝进我的怀里。我想和你一起去海边,看遍风光。我想和你坐在一起,即使什么也不说,也会觉得很幸福。我想在你不愿意走路的时候,让我背你,不会报怨你重的。我想在早上,叫你起床,在晚上,叫你去睡觉。我会在我们争吵后,向你道歉,哪怕是你错了,我也不忍心责怪你。我会在你嘴硬的时候,看穿你的内心,给你最好的疼爱。我会为你坚持养成一个习惯,从第一天,做到每一天。
“我会时刻牵着你的手,给你安全感,我不会欺骗你,冷落你,忽略你。我会在你做噩梦的时候,安慰你,我会在你难过的时候,安慰你,并紧紧地抱住你。我会在夏天的时候,拿一把扇子,静静地给你扇风。我会在冬天的时候,握着你手,为你捂暖,或是抱住你。
“无箫,或许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没关系,我只要你的心。而我会对你毫无保留。我明白,你身份不凡,有或多或少的苦衷,不过没关系,我永远是你的避风港。你关押我没什么的,我也不在乎这个。你关押我的原因我并非不知道,你身为玉箫剑灵,自然想知道玉箫剑魂在哪儿,毕竟这样才完整。现在,我告诉你,我就是你找的那个人。所以以后我们同为一体。
“以后,我宁负天下,宁与天下两敌,也绝不再会让人欺负你。”
郁无箫突然鼻子一酸,声音闷闷的:“那你打扮一下,陪我去皇宫好不好?”
对于【打扮】这个词,墨帛寒嘴角一抽。
……
“在下凉国使者姬白,皇上万岁。”姬白微微一笑,跪下行礼。
姬白是凉国的七王——摄政王。姬白的容貌只能算是不凡,却非精致,也不是那种一眼望去就会被惊艳到的五官,不过很耐看,无论如何也看不腻。
皇甫絮难得的正经,身上散发着一种皇族独有的高贵与傲气,“不知摄政王来我国,所为何干?”
姬白平静地叙述道:“为保持我凉国与焕国双方的友好,同时也是我国皇帝的诚意,我国提出联姻,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甫絮依旧面不改色:“朕自然乐意,不知联姻的是哪位女子啊?凉国又准备和我国哪位豪杰联姻?”
“是我国的常澜郡主。”姬白有些生硬地回答,“我国希望……常澜可以成为焕国的皇后。”
在座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和焕国将军,王爷之类的人联姻,他们明白,这不过是表示暂时的友好罢了,若是来日开战,照打不误。
可可可可可,联姻做皇后,这这这这,诚意可真足啊!
若真是联姻了,这对焕国有益无害啊!
众人欣喜之余,眼神带着期望地望向脸沉了下来的皇甫絮。
帝离殇明白,皇甫絮虽然总是沉浸于美色之中,但朝中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自然是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犯傻的。
可是如今他望着眼中带着火焰的皇甫絮,心中顿时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朕已经有皇后了。”冷不丁,皇甫絮突然发言。
众人沉默片刻,而后小声议论了起来。“这皇后啥时候有的?”“难道,皇上还没来得及和咱们说?”“这分明就是不想联姻啊!”
流觞收回了打量众人的目光,别过头问沉默的帝离殇:“殇,你觉得呢?”
帝离殇深深地望了一眼满脸不屑的皇甫絮,皇甫絮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缓缓收回了目光。
“这个所谓的‘皇后’是临时冒出来的,虽然皇上后宫佳丽数万,但从没立过皇后,由此可见,皇上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他心里住着一个人,友情越位,恋人不敢,所以才装出这个样子,以此来亲近心仪的女子。而拒绝联姻,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只是我很好奇,皇上该如何处理‘皇后’这件事。”
姬白笑容一僵:“只是,本王为何从未听说过焕国立后之事呢?”
皇甫絮一脸吃惊,说出的话却令众人满头黑线:“我焕国立后,和你凉国有何关系?你还要抢亲不成?”
姬白气得脸青白交加:“请皇上将皇后带出来一看!”
皇甫絮依旧一脸的淡定,风清云淡地说了一句:“朕怕你们见了皇后被惊艳到。”
众人脸又是一黑。
谁敢觊觎您的皇后啊!
“就算皇后容颜艳丽,又有谁敢对皇后产生非分之想呢?”姬白挑眉问。
皇甫絮应了一声,说出的话又是震惊四座:“说不定真得有些不识好歹的人对我妻心动,若是把皇后拐了去,凉国负责?”
姬白正要说话,殿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人:“皇甫大哥,我回来喽!”
当郁无箫站稳脚尖,才觉察到周围凝重的气氛。
“这是哪里来的野女子,就直接进了皇宫,也不知道行礼吗?”姬白话中有话,“原来是焕国的一民女啊!”姬白刻意加重了“焕国”二字。
皇甫絮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脸色更是差的不能再差。
众人明显的觉得,姬白,啊不,凉国惨了。
“她没必要向你行礼。”皇甫絮淡淡道,语言再次震惊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