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如此一说,杨贵妃急了,这事怎能送刑部衙门,这一进去,怕是娴儿非得担责不可。便立即拦在傅清言之前说道:“知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才将事情问了一二再请皇上过来,只是此事事关杨家与安平候府的颜面,若是到了京兆府,怕是会得京城里风言风雨,对两家产生不利的影响。”
这也是在暗示,这事捅出去,势必会对太子的内部势力造成分化,让人有机有可趁。
这种暗示,洪武帝如何会听不出来?便立即转了口气,道:“那世子快说,究竟是何事?”
傅清言暗心无奈,不得不又将事情重复了一遍,完后才道:“皇上,如此证据确凿,微臣断然没有冤枉自己妾室的道理,请皇上明断。”
洪武帝沉吟,看了下面低头绞着手指的杨淑娴一眼,回头问杨贵妃,“爱妃是怎么看的?”
杨贵妃微叹了口气,“回皇上,臣妾自家的侄孙女还不了解么?平日就心地善良,看到那受伤的猫猫狗狗都还要救治一番,又怎会去毒杀一个小孩子呢?臣妾一直认为,是那宋氏与那小孩子串通好了,故意来害娴儿。”
洪武帝目光暗沉,“宋氏的目的是什么?”
杨贵妃看了傅清言一眼,“自是因为娴儿的存在,让宋氏觉得有些碍事,便起了除去她之心。”
傅清言蓦然抬头,怒目道:“请贵妃娘娘不要随便污人清白。”
“污人清白?本宫有污人清白么?”杨贵妃冷笑出声,“好,那本宫问你,世子作为杨氏的丈夫,为什么不帮自己的妾室,反而要帮弟媳妇,这是不是有些不通情理?”
“微臣之心天地可鉴,别无一分偏私!”
杨贵妃根本不听他那一套,回头看洪武帝,“适才娴儿也说了,说是世子对那宋氏有好感……”
傅清言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娘娘,那全是她的一派胡言,又岂能当真?微臣只不过将此事照实直说,按事实说话,帮理不帮亲,又怎能如此污了微臣和弟媳的清白?”
两人争论,杨氏在下面一声不出,洪武帝听得直皱眉,挥了挥手道:“此事孰是孰非,不是查那毒究竟是谁所下不就完了么?为何还要扯出如此多的事?”
杨贵妃无奈道:“这事怎么查?那孩子说是娴儿认识的人用毒粉捂他的鼻子,如此指认,娴儿这黑锅是背定了。”
洪武帝虎目一闪,“既然不是杨氏动的手,是另有他人,那为何不让那孩子再指认那个捂他鼻子之人?”
杨贵妃眼前一亮,“皇上果然英明,这法子才是最直接的。”她回头就又对杨氏道:“你等下回候府,就让那轩哥儿到你院子里指认,看他究竟会指认谁对他捂了鼻子。”
杨氏听她如此一说,自是心里领悟,忙应了是。
同时杨贵妃又心生一计,对洪武帝道:“皇上,您看,娴儿可是家弟礼部侍郎杨大人的亲孙女啊,如今竟被人打成这般模样,照此下去,日后还不知要受什么样的罪,这分明是在打朝臣杨大人的脸,皇上,您岂能容这等事继续发生下去?”
洪武帝沉吟着,问傅清言,“听说动手的是你那三弟?”
傅清言正在思索那指认之事,闻言忙微感惭愧道:“是。”
洪武帝拧了眉,“日前听说你三弟那哑病给治好了,现在已经说话,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傅清言低下头,“确实有这么回事。”
洪武帝目光幽黯变化,手指不自觉地收拢,渐握成拳,半晌,才听他慢慢道:“殴打朝臣之女,此事非同小可,朕不欲将此事闹大,让朝臣之间生了隔阂。先这样吧,急召傅誉进宫见朕,由朕亲自劝勉他,希望他从此以后,不得再像此次一般动辄打人。”
他侧目就对身边的德公公道:“去,传朕口谕,立宣傅誉进见。”
“是。”德公公领命而去。
见德公公离开,杨贵妃忽然笑着对洪武帝道:“皇上,虽然那下毒之人还未指认出来,但臣妾似乎也能想见一些事情。罢罢罢,那宋氏虽然如此陷害于人,臣妾认为家和万事兴,打不如拢,臣妾想赏赐她一些物件,望她日后知道以和为贵,不要再在候府生事惹是非,皇上认为怎么样?”
洪武帝看向她,目光幽深,半晌,才嘴角微掀,“爱妃心胸宽广,朕岂有不同意之理?”
杨贵妃大喜,自知皇帝已经允准了她的提议,立即召来两个嬷嬷道:“你们两人随本宫的侄孙女回候府,为拢住宋氏不生出怨恨,就以本宫的名义赏她一杯宫廷美酒。”
“奴婢遵命。”两个嬷嬷出来,与杨氏三人并退而出。
傅清言闻此言,脸色大变,他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此中之意?刚想反对,洪武帝已挥了挥手道:“来人,先带世子去养心殿歇着,待到朕与傅誉劝勉奏效之后与他一起回候府。”
“皇上……皇上……此事万万不可……”两个宫卫立即将傅清言挟持而去,傅清言的声音越叫越远。
杨贵妃笑着为洪武帝倒茶,“皇上英明,这位安平候世子太过仁心,不知自己身担大任,若是不帮他下点决心,怕是会连这杨家与自身的身份都看不明白。”
洪武帝端起杯子慢慢喝茶,“这事可一不可再,爱妃好自为之。”
两人随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高位者那种心思连转利益相结的共识便已搭成。
皇宫门口,已有两个宫人引着傅誉前往重华宫,寒子鸦被请在了宫门外。当傅誉到得三重殿时,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叫道:“哎呀,这不是傅家三少么?今日怎么得空来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