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轩里这时候已经乱成了一团糟,宋庭达沉着脸高坐上首,金枝跪在地上哭个不停,肖氏在旁边抹着眼泪哭诉道:“老爷,秀珍是八丫头身边的人,那诗确实是金枝的字迹不错,可是老爷也知道,金枝平日就喜欢写写画画,指不定就是八丫头指使秀珍偷了她的诗故意送给安少爷,这是八丫头在害金枝啊……老爷,你千万别被人蒙了眼睛,不分青红皂白就罚金枝去跪祠堂……”
金枝也爬到宋庭达脚前,抱着他的膝盖哭得梨花带雨,“爹,女儿真的没做那事,请相信我。”
宋庭达怒哼一声,“又说是九雅陷害的,你们这样的话说得有完没完?九雅以前性子不好,说她闯了祸我还信,自死过一次后,她性子就不知改了多少,平日也乖巧孝顺得很,没事怎么想到要去害你这个嫡姐?再有,哪有要陷害别人的人,还把自己的婚事给害掉,有这样害人的吗?”
见宋庭达不相信,肖氏甩着鼻水急切道:“老爷,您别小看了八丫头,她现在心思活络得很,您若是罚了金枝,就是称了她的心……”
“胡扯!你们今天就算说得天花乱坠我也是不信的。也别在这里哭哭啼啼,如今安夫人已经因为安少爷顶撞她的事,已经下定决心要退了九雅这门亲事,真正是气死我了,好好一门亲事就这么毁了。还好我当时拦得及时,不然这嫡姐送情诗给未来妹夫的事若是传了出来,我们宋家还不成了京城里的头号笑话?为了警戒她日后不再犯,从今晚开始,就把金枝送到祠堂反省,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就出来!”
想起要关到那个黑不溜秋偏僻阴森的地方,金枝吓得差点晕过去,赶紧又爬过去求肖氏,“娘,救我,我不要去祠堂,我不要去。”
宋庭达此时正在气头上,肖氏已是无计可施,不由心疼得抱着金枝,娘俩抱头痛哭。
宋庭达冷哼了一声,正准备叫婆子进来带人,不想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人,却是金霞,她不管不顾地扑到肖氏身前,一把拉开金枝,叫道:“五姐,我可是你亲妹妹,娘已经给你准备订下李家的亲事,你为什么连我的夫婿都要抢?”
被她一吵,金枝都忘了哭。
肖氏大惊失色,一看那边的宋庭达,赶紧捂了金霞的嘴斥道:“胡说什么?”
金霞狠狠地挥开肖氏的手,跺脚道:“娘,你什么东西都让姐姐先挑,你明明说只要安家退了八妹的婚,我就可以嫁进去了,安大少已经是我的人,你为什么还允许姐姐给他写情……”
她一句话未完,肖氏已经一巴掌狠狠掴在娇嫩的脸上,恨铁不成钢啊,怎么就生了这么蠢的女儿?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宋庭达全都听了个明白。看着眼前双眼充满着算计的发妻,心里不由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当年娶进门的时候明明是一个娇艳明媚懂事理的女子,如今怎么就变成了一个专事毒害庶女的恶妇?
此时此刻,他竟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仕途不顺,家无贤妻,内忧外患,真正让他疲惫不堪。
肖氏欲待向他解释,他摆了摆手,转身沉重地走了出去,过了门槛,顿身道:“如果你还有一点羞耻之心,就和金枝一起去跪祠堂,去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不对得起宋家的列祖列宗。”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肖氏嚎啕大哭,母女三哭成一团。
五姨娘的秋爽斋里,张氏在灯下缝制衣裳,冯妈妈在旁边给她打着扇。
“刚才有丫头回来说,金枝已经被关进祠堂了,听说本来还要罚太太一起去的,太太突然晕倒了,这才作罢。”冯妈妈轻声说着刚刚打探来的消息。
张氏低着头,“那赶明早我做点好吃的给五姑娘送过去。”
“姨娘……”冯妈妈的声音里带着不满,“你也不问问雅姐儿怎么样了?也不关心一下她现在即将被安家退婚的事么?她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张氏停下手里的活计,呆滞了一会,才道:“我关心又能怎样?退婚不退婚都是她自个儿惹出来的,怪谁?”
“虽然我并不奢望姨娘能关心我,可是如果母亲在府里的势落了,姨娘有兴趣接下这权掌宋府的大活么?”
随着这一声,九雅已经推门慢慢走了进来。
冯妈妈又喜又惊,赶紧迎了过去,“姑娘稀客,今儿晚上怎么有空过来?”
九雅笑道:“什么有空不有空的,就是想来瞧瞧姨娘。”
张氏却漠然坐在那里,“我生来卑贱,对那些东西想都未想过,八姑娘何必调侃我?”
对于她的不善,九雅当没察觉到,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手里缝制的衣裳,“是给弟弟的么?”
说到宝文,张氏眼里倒多一道母亲特有的慈光,转而又似乎想起什么,赶紧警惕地望着她,“随便乱缝的,谁知道少爷看不看得上?”
“是么?”九雅抿了抿嘴,抬眼仔细望着对面的女子,明明有一张好看的脸,却为什么让人难以一下子看懂?
她笑了笑,又把话儿转了回来,“听说今晚父亲已经进了四姨娘的院子,如果近段时间母亲再出点什么事,怕是最有希望掌中馈的就是她了,姨娘心里难道就没有想法?”
张氏低头又开始缝衣裳,冷冷道:“我只是个妾,一切以老爷和太太为中心,请姑娘别再说这种话,不然别怪我到太太面前搬弄是非了。”
她说得冷而绝决,九雅一颗期待的心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原主的亲生母亲,为何就这般不待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