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忙点头,态度极好,听姨老太太啰嗦了好一会,才把姨老太太送出门。
回转身来,才一进门,正躺在地上的黄妈妈忽然尖叫着坐地而起,“有鬼啊……”
金霞一把捂住她的嘴,骂道:“要死啊,你们三个在这里挺尸就是,干嘛还要把这里弄得一片狼藉,脏死了。”
黄妈妈惊惧万分地爬起来,看到翠香翠容两个丫头都还晕死在地上,再一抬眼看到头顶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天光的屋顶,赶紧跪到地上哭道:“太太,老奴刚准备下手,只觉一阵妖风刮过,八姑娘就突然不见了……”
肖氏斥道:“妈妈一把年纪也见过不少事,这会儿怎么胡说?”
黄妈妈趴在地上,“奴婢没有胡说,八姑娘是真的不见了。”
金霞只觉头顶仿佛刮过一阵阴风,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竖了起来,颤声道:“怎么会这样?娘,难道……真的有鬼?”
一屋子的人同时想到过世的老太太,各自互看了一眼,顿时尖叫着争先恐后朝门口逃去。
九雅只觉在无数灰尘中被人捞起,同时身体像腾云驾雾一般腾空而起,一阵头晕目眩,双手便胡乱一抓,不管抓住了什么,就死死抱住不敢松手。
耳旁风声呼呼,她一点也没感觉到,脑海似乎还回荡着黄妈妈龇着牙要毁了她的话。从前世到今生,任何时候的恐惧都没有那一刻来得可怕,如果当时真让她们得逞了,自己岂非是前所未有的悲惨?
这一刻,不由想起前世爱她如宝的爸妈,慈祥的爷爷,还有朋友,同学,活得是那样开心自在。如今被困于这么个地方,爹不亲,娘不爱,还有无数数不清的阴谋阳谋,稍一不慎就会遇上灭顶之灾,越想越是心酸,想到伤心处,不由放声大哭,她也是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疼的娇娇女,老天为什么要把她放到这里来?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竟然连身形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人不断推她,这会儿正伤心,她也懒得理睬,依然哭自己的。
直到自己收了声,她才抽抽嗒嗒地慢慢抬起头看自己的所处地。
然而一抬眼,就看到一双愤怒地眼睛,竟是昨日那个见过的候府三少。
这个混蛋,居然还有脸来见她?
所有的怨气似乎又找到了发泄地,她凶巴巴地抬手就打,只是还未挨着他的衣边,他就将她的手捏住,然后扳着她的肩强行让她往下看。
这一看更是吓了九雅一跳,他们居然是在一棵很高很高的大树上,离地十多米,若是一摔下去,就得粉身碎骨。
有恐高症的九雅吓得脸刷地就白了,傅誉这才露出扳回一局地笑意,不过他的笑脸还未拉开,下一瞬,就已僵滞在脸上——九雅又像一条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抱着他,而且还一直坐在他腿上。
此时九雅也感觉到了她坐在哪里,并且坐姿不雅,但是为了安全,哪里敢松手?但总也有些尴尬,她不得不闭上眼睛自我安慰,“老娘十三岁……老娘十三岁……”十三岁的小女孩坐十六七岁少年的腿上是为无知,绝没有一丝其他的意思。
这种越吓越拢来的人傅誉还是第一次看到,想起她昨天还叉腰大骂自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混蛋,像只炸了毛的野猫一样,现在却这么没皮地赖在自己身上,这丫头想干嘛?
他瞪着她的头顶,又望望自己被鼻涕眼泪弄得惨不忍睹的衣襟,闭眼忍耐,试着伸出一根手指捅捅她的肩,不料九雅竟是大声叫起来,“你别想推我下去!虽然你刚才把我从狼窝里救了出来,并不代表你现在可以拿我的小命为所欲为。”
她说完,双臂环着他的腰,抱得更是死紧,生恐一个不留神被傅誉推开扔下去。
谁要对她为所欲为?
傅誉只觉脑门青筋直跳,她明明昨天在宋府厅堂上表现得机智有谋,淡雅冷静,有模有样像个大家闺秀,想不到背地里却是个赖皮虫。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就让她这么赖着?
九雅等了半晌没等到他的动静,却又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处置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埋着头可怜兮兮道:“你也看到了,我在宋家处境不是一般的差,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看在昨天偷喝了我的咖啡的份上,就不该把我摔下去。最起码,应该小心翼翼把我放到地上,然后把我原封不动的送回家。”
不是她还想回去那个黑窝,实在是今天的境遇让她愤恨难消。一直都还把她们当人看,只是小惩小诫,没有下狠手,这一次如果能回去,决不再心慈手软!
傅誉被她的话激得哭笑不得,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她却攒着不让他拉。他一使劲,还是把她的小手扭到了身前,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的写字。
九雅只觉手掌心痒痒地,想缩手,却被他捏住,收不回来,她扭动着身体想挣扎,他却一巴掌拍在她头上。
九雅吃痛哀呼了一声,又被拍回他的胸口。不由呜咽道:“你在我手心干什么?”
没有听到回音,却感觉他是在她的手心写字,先是不敢相信,静下心来一感受,真的是在写字。此时正写着,“你个假跛子,谁要对你为所欲为?我只是思念你的所谓咖啡,你解了我的馋,我便安然送你回去。”
他反复写了两遍,九雅才真正确定这个意思。
她顿时惊骇地坐了起来,只觉斑驳的阳光自树叶间映在那双似妖娆似明媚的眼眸里,这样的额头,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嘴,看上去像个非常养眼的坏蛋,但是他的表情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