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她带来的那些账本一下子摊开他面前,“爹,您看看,他们一天要贪墨多少银子,请您看看,您一心一意为这府里头人的锦衣玉食着想,他们可有想过积攒一些银钱来置办更多田产?没有,他们都只是中饱私囊,都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安平候之前就让她去管账面,一直都没见动静,以为她没查出什么眉目来,想不到原来已有眉目,只是在按兵不动而已。他慢慢翻着九雅亲自做的账面,由于她的记账方式都是以表格统计的形式展现,虽然没用阿拉伯数字,但是她用了炭笔,整个账面前上去又整洁又一目了然。
今年的,去年的,一笔笔数目,实账与虚账相比较,哪些银子跑了哪些路,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只这么随便一看,就能看出一年亏空被虚吃掉的银子有二十多万两,这个数目,看得他暗自吃惊不已。
“爹,媳妇知道您想撑起这个家,可是,您是否知道,这些财产都是从兰郡主而来。您不是和兰郡主情比金坚吗?您因为兰郡主是生相公难产而死,所以对相公也不待见,不仅任他一个人孤苦零丁的长大,竟还将他母亲的财产供府中人大肆挥霍,最后还被谋骗去。这就是您对兰郡主不远千里嫁给您的回报么?这就是您对一个真心爱您的女人所生下孩子的回敬么?这么多年来,您可有对相公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根本没有,您自小对他不是打就是骂,无非就是在责怪兰郡主因他而死。可是相公何其无辜。十三岁时身患重病,几次自杀未遂,要是他那时真的死了,您都不会觉得一点愧疚吗?”
九雅忍多时之气,今日终于忍不住一股脑的说出来。
安平候目光冷厉,“够了!谁准你给我说这些,难道你还想教训我?”
九雅毫不畏惧地盯着他,仍然铿锵有力道:“媳妇不知道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相公的病,并非真的是病。而兰郡主的死……”
她极度愤怒的冷笑了一声,“您可有见过她的尸首?您可有挖开您每年悼念的那个坟墓看过,那里是否真躺着您认为已经死了的女人?”
她最后一席话如一把利箭一般直刺安平候心脏,他整个人如被阴火淬练过一般颤抖起来,他蓦然站起抓住九雅的手臂,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我夫人的尸首?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九雅冷看着他,“我没听到什么,我只想让爹去看看,您每年悼念的那个坟墓里是否是您悼念的人。同时我再告诉您,如果兰郡主并非是生相公而死,您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究竟伤人有多深?”
安平候颓然坐到了椅子上,整个人似被风刀雨箭打过一般,九雅根本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临到门口,才道:“希望爹能去看看那坟墓,把这件事在隐密之中进行,若是让人知道,恐怕那杀相公的人明天就会上门来!”
希望这位候爷不会没勇气到连这点事都不敢做。
枫林院里,萧氏被人扶到院子里在晒太阳,她的发依然疏得精致而端整,眉毛也刚刚整理过,脸上还薄施了粉黛,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素来,她喜欢自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颓靡的模样,她觉得会让她看上去更可怜,她不希望从别人眼中看到同情怜悯的目光。
她半躺在藤椅上,因为阳光太大,只半睁着眼,孙妈妈给她端了用血燕炖的大补粥,边搅动边道:“姨娘,看您这气色这两天好了很多,看来这血燕粥还很见功效,还来吃一点吧。”
萧氏在两个丫头的扶持下慢慢坐了起来,接过碗,正要说什么,好像立时想到某件不好的事,皱眉厉声斥道:“你们两个贱婢还不快走开?”
两个丫头吓得跟什么一样,赶紧儿的跑了。自从上次巧云背叛的事发生后,萧氏是见着这些丫头就见气。
孙妈妈小声劝道:“姨娘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呢?不就是些个丫头么?再敢有那不听话的,赶紧就着人卖了教坊就是。”
萧氏此时的脸都有些扭曲了,“卖了就是,有那么简单么?那个巧云害我不浅,难道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人?”
“没有,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孙妈妈一脸奇怪道。
萧氏哪里还什么心思吃什么血燕粥,她狠狠将碗一放,咬牙道:“那个宋九雅竟然如此厉害,不仅身边弄了两个厉害保镖,竟还把我的丫头都收买引诱跑了,照她这般嚣张下去,这还得了?”
“姨娘,您担心什么,现在有老夫人护着,她能翻得上天?您去厨房看看就知道了,那天厨房里的人全听了您的话没去救宋九雅,宋九雅后来质问那厨房里的人,老夫人不也是压着了?那些人还照样干着他们的活,而且没有一个人把宋九雅放在眼里。姨娘,您放心吧,等得些时日,候爷气一消,他还是会到宫中求皇后娘娘大开圣恩,恢复了大姑奶奶的名份,您的日子啊,还会跟以前一样好过。”
萧氏这才面目稍缓,重新将碗端在手里,“但愿老夫人的话能影响候爷,不过好歹璟雯也是候爷的亲生女,就不信他就眼睁睁看着她落魄也不理会。”
“紫芝说得在理,璟雯是我们候府的希望,岂能容人就这般栽害了下去?”随着这个声音看过去,原来是老夫人被陈妈妈搀扶着过来了。
萧氏立即起身迎道:“老祖宗怎么过来了,该妾身过去才是。”
老夫人摆了摆手,孙妈妈赶紧给她搬了椅子看上热茶。老夫人示意萧氏坐下,“心里闷得慌呢,便想出来走走。之前还有明瑶过来陪陪我,最近几天她说要回去祭祖,一家四口都回了老家,屋里冷清得很,便想到你这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