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誉笑了,然后他牵着她的手,四下里开始找出路,找回家的路……
她都不记得找了多久,直到身子一暖,她忽然感觉到从云端跌下地面的恐惧,毫无预兆地睁开眼,头顶上就变成了青色晃动的车顶。
她眼睛骨碌转了转,只觉浑身上下热乎舒泰,已经忆起之前还在水里的事,难道她已经被人所救?
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落目就见软垫那边,一身湖蓝长袍的拓跋玥在闭目打坐。
居然又是被他救了。
她坐起来爬到他面前,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正准备退回去,他忽然睁开了眼,眼里清明一片,他指了指对面,“坐。”
九雅依言坐下来,不好意思道:“谢谢你又救了我。”
拓跋玥没应她的话,只是不着边际道:“原来你已经成亲,嫁给了谁?”
九雅没料到他忽然说起这事?他怎么知道她嫁了人?
到了此时,她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我嫁的人……要说我现在应该叫你一声舅舅才是。对不起,我们认亲认迟了。”本想回京之后再认亲,未料会在这里又遇了他。
拓跋玥的目光停驻在她脸面上,“舅舅?”他的眉一动,“难道你是嫁给了傅誉?”忽然之间,去年在马车上的事便已历历在目,那个时候,不就是已经有了征兆吗?
九雅点头,有些不知如何启齿,只含糊其词道:“去年,你突然出征,我们宋府发生了很多事,最后,我母亲便作主把我嫁给了傅誉……”
拓跋玥脸色一变,有些透明的白,“那我给你留的书信呢?我明明让你等我至少一年,最多两年,我就会回去娶你,这跟下了婚书一样,你为什么不等?难道我就如此不入你眼?”
九雅一愣,“你给我留过书信?没有啊,我没看到你给我留的书信。”
“什么?没看到书信?”拓跋玥恼怒地将面前一个白瓷碗扔到了车壁上,瓷碗应声而碎,掉落地上。他回头盯着她,“你可知道,我出征那一晚特意到过你们宋府,本想见你,但是你母亲却不允,为了不坏你名节,我也就没有强求。于是便把书信留她让她转交你,想不到她会如此大胆,居然敢截留我的信!”当时他那般警告她,想不到那妇人居然不怕死?
九雅再次怔愣住,她真的不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细节。怪不得,拓跋玥这次见她会如此自然地问她是否来看望他,原来,他已把她视作他的未婚妻……
拓跋玥突然扶住她的肩,声音嘶哑,“你告诉我,你和傅誉是什么时候成亲?”
她低声道:“去年十二月。”
拓跋玥心里一冷,去年十二月?他害怕肖氏使坏,曾一再交待姨妈不时去看看她,结果姨妈那边只字片语都没有。母后也知道他的意思,为什么几次的书信来往中,她也没有提及此事?为什么都要瞒着他?
他慢慢松开她,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敲了敲车壁,马车停下来,他跳下马车,默然走到路边,负手站在一株杨树下,让清风缓缓吹拂他的袍摆衣襟。
九雅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此刻,她感受不到他任何情绪,不似悲伤,没有愤怒,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萧瑟和孤寂。
说到底,她真的不了解这个人。
而现在再说什么都已陡然,她毕竟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
她找到已经刷得干干净净的靴子穿上,然后走到他身后,轻声道:“谢谢舅舅又救了我,我现在就回鄣州,我们就此别过。”
“你知道你昏迷了几天吗?”拓跋玥突然开口,对于她称呼的舅舅,并未有任何表示。
九雅一抬眉,“不止一天?那会是几天?”
“三天,你已经昏迷了三天。”拓跋玥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已恢复一片云谈风轻,他笑了笑,“太孙拓跋越一直派人在柳树屯附近找你。我估计,你这一现面,他会立即来抓你,你现在,还准备去鄣州?”
九雅想了想,“我妹妹和青衣魅影还在鄣州刺史府江大人那边等我,如果我老不现面给他们报个平安,他们肯定要担心,恐怕会要出乱子。”
青衣魅影等不到她,肯定要传信给傅誉,让他担心,这样可不好。
“我已经让杜老大留在鄣州找你妹子,让他们不用着急你的安危。”拓跋玥柔声道:“由于你身体有不适,我要给你驱寒毒,还要赶路,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去塔克族的路上,最多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东部大草原。好了,现在已经到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别想了,我们上车吧。”
九雅退后一步,似乎故意要和他撇清关系一般,“舅舅为什么不经我的允许就把我往塔克族带?就算我有寒毒,我自己是大夫,只要把我叫醒,我自能医治。”
拓跋玥望着她,一言不发,半晌,才淡淡道:“你既然是我的晚辈,就当该听从长辈的安排。”
他自顾上了马车,九雅脸色阴晴不定,怎么办,真要跟他到塔克族去吗?金芸……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安子程,她暗咬着牙,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她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在东部大草原上,塔克族和哈图族原本属于赫雷氏一族,后来老赫雷王去世过早,王后无力压制王族长老异心,被迫将赫雷氏一分为二,各占南北,成就了如今的塔克族和哈图族。
九雅从看过的大夏志上了解到,塔克族和哈图族以游牧为主,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民风彪悍。因为地处东部,北接柔然,物资相当贫乏,所以年年都会以大量的牛羊到大夏换取生活必须品。不过,两族与大夏并不因为这项贸易而变得有多亲近,在边境之地,各方百姓稍有不慎,还是会发生小规模的群殴冲突。大夏则由于北部柔然年年作乱,难以顾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东部的情况都是得过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