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傅清言一听是宋家的姑娘,竟是眼睛一亮,少了平日的沉稳之色,笑眯眯的眼神中带着兴奋,“奶奶说的宋家是不是仓部员外郎宋庭达的女儿?”
老夫人想过他会有很多表情,可能苦恼,可能不满,可能摔东西,可能冲走,就是没想过他还能笑眯眯地,愕然了一下,才满脸堆笑道:“莫非清言认识?”
傅清言点了点头,挨着老夫人坐了下去,连连给她捶肩,“见过一两次,是个很有才气的姑娘,人也长得很不错。”
太子那边既然得消息说是十三岁的什么九姑娘,自然是指的九雅了,虽然只见过两次,无缘无故的,对她的印象却深得很。特别是那双晶亮内敛的眼睛,黑白分明,像山涧里经过千百年冲刷的圆润黑石,干净澄澈,没时总在自己眼前晃荡,还有那一手飘逸漂亮的字,真正让他钦佩不已。想象得到,有那种字体的人,是那种不拘小节随性洒脱之人,极易相处。之前本是想和她多结交的,去了一次,奈何宋府规矩大,没有像样的名目,自是没法再见她。如果此次真是向她提亲,这下倒可以圆了自己那一点念想——能娶她,总比娶那些骄横自视甚高的千金小姐要强得多。
萧氏听他夸赞不已,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舒服,白了他一眼,妄他是候府世子,就只知道看养眼的,孰不知那能稳住自己地位的才是最重要的,还是太不谙世事了。
于是一番商议之后,这事便是定了下来,觉得事不宜迟,明日就可以去换庚帖了。
傅清言迈着轻快地步子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准备出门找几个合时的朋友将这个消息宣扬出去,在过游廊的时候,一个鸡骨头“咻”地一声从斜刺里急急飞来。他骤然一笑,一脚又将鸡骨头倒踢了回去,鸡骨头急如闪电,“噗”地一声射进了一旁的桂树杆里。
而在那桂树边,一张两头系在树上的纱网里懒洋洋地躺着一个绯衣少年,长眉郁郁青青,笑意懒懒,像是霜落庭前红丝席,琳琅耀目,清冷鲜妍。
“大哥遇了什么喜事,居然连走路都轻飘飘的,是不是踩了龟毛的****,急着脱鞋闻香气啊。”傅誉一手握一只烤鸡,另一手勾勾。
龟毛是他的小灰狗,拉的屎一砣一砣的,臭不可闻。傅清言没好气地走过去,推了他的纱网一下,“你才踩了龟毛的****呢,没事就在这里瞎嚷嚷。”
傅誉被推得荡了起来,笑嘻嘻地,无声张嘴,“既然不是踩了****,那大哥乐个什么劲?”
问到这个,傅清言忍不住地笑,“奶奶昨天已经帮我到宋家提亲了,那姑娘你也见过的,就是那个很会制饮品的九雅……”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傅誉就惊得一下子从纱网里滚了下来,好在他身手利落,没有整个身子都摔到地上,“大哥说什么?九雅?你要娶九雅?”
傅清言含笑,“怎么了?我娶九雅不行?”用得着这么惊慌失措?
傅誉脸色像苦瓜丝一般绞了起来,“不是不行,只是我怎么听说她已经许了人家?”
傅清言轻笑道:“许了人家又怎么着?奶奶说了,这是太子下的令,就算许了人,只要没嫁人就成,九雅必须得嫁到我们家来。”他自是知道九雅曾经与安子程自小订亲的事,不过听说已经在齐王的强制下给退了。就算没退也没关系,只要是太子的意思,自己总要想点法子把她娶回来,光明正大得很,家里人也不会反对。
傅誉一脸纠结,傅清言拍了拍他的肩,愉悦而去。
寒子鸦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幸灾乐祸道:“这下我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少爷费尽心思把齐王支开,又帮他在皇后娘娘那里捅了一刀,结果十五万两银子的欠账还敌不过人家太子一句话,为他人作了嫁衣,啧啧,花落大哥家啊,悲惨。”
傅誉白了他一眼,扔了烤鸡,从寒子鸦怀里掏出丝巾擦了擦,若有所思道:“这事古怪了,太子没道理知道齐王要娶九雅的事,除非……”他水光洋溢的眼眸一撩,“是皇后故意把这消息透露了出来。”
还不待寒子鸦说话,他已将丝绢扔掉,把手一伸,忽然展颜一笑,如春花绽放,“拿来。”
寒子鸦盯着那条被扔的丝巾,还没从他的上一个问题转过弯来,“什么?”
傅誉凑过脸去,一字一字地吐,“你说是什么呢?”
他说着就摸到了寒子鸦身后,从他藏在背后的手上抽出了一张大红庚帖,然后像摸龟毛似的摸摸他的头,“乖,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前进的路后退的路都给想好了,下次赏你龟毛一个吻。”
他拿着大红庚帖在寒子鸦的怨念中大摇大摆朝傅清言的南天居走去,一般情况下,准备出门的傅清言都会换一套简洁的衣袍再出去,所以这时候一定能在他的居室里找到他。果然,他门也不敲,推门进去就见到傅清言的贴身丫头巧薇在帮他穿衣。
看到他破门而入,傅清言背过身去皱眉道:“给你说过多少次,进来要敲门。”
傅誉低垂着头,默默走到桌边,看到桌上还有剩茶的茶杯,迅速抹了两点在眼角,权当是眼泪。然后走到傅清言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伤心欲绝道:“大哥,你怎么能先我成亲?你都成亲了,我以后再找谁去玩?”
蓦然被他抓住手,还看到他似乎眼角有泪光,傅清言立时有些慌乱起来,推开巧薇,帮他擦着眼泪,和声道:“就算大哥成亲了,也一样可以和誉儿玩,这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