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采荷不服气,还要说话,老夫人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们几个话唠,这一碰上就没完没了。”
老夫人训了她们,再看向一身温朗的傅清言,脸色稍霁,说话的声音也放缓了许多,“你这孩子,动不动就说怕誉儿闹,我这是教她媳妇做人,他有什么好闹的。”
傅清言长长一揖,“奶奶说得是,只是天冷,快让弟媳起来吧。”
听了他的话,老夫人也不好再怎么为难九雅,示意一旁的婆子端了热茶递给九雅,九雅一脸恭敬,再将茶碗奉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作势饮了一口,便递给她一个红封子,“今天代誉儿训了你,可别心里不舒服,我们大户人家,可比得小门小户,规矩礼数都多得很,以后都要虚心学着点。”
九雅接过红封子,感觉里面有些厚度,估摸着老夫人为了给她自己长脸面,以显示候府的阔气,里面应该包了很多银子。她不禁泪流满面,跪这一会,莫名挨了一顿训,换了一叠银票,值啊。谁不知道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
看她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老夫人这才叫她起来,九雅赶紧称谢,把红封子递给雨蝶。
接着老夫人旁边有一个细眼老妈子过来将蒲团拿起,重新放到一个中年妇人面前,这妇人肤白杏眼,五官上傅清言倒与她有些相似。那老妈子看着九雅,“由于候爷身体不舒服就没出来,给公公敬茶就免了,先给夫人磕头吧。”
九雅一怔,据她所知,候府能让她磕头的,就只有老夫人和候爷。其实在这候府里头,什么傅清言,什么皇太孙妃,都不是候爷的嫡子嫡女,只有傅誉才是真真正正从候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子。但是那位候夫人在生下傅誉时就因为难产死了,候爷一直都没有续弦。然而又据打听来的消息说候爷倒有两房妾室,一个姓萧,生了傅清言,傅璟雯,二少傅长亭;一个姓柯,生了三姑娘傅雨嫣。而眼前这位所谓的夫人,又是哪座庙里的菩萨?
那老妈子如此说后,九雅观察得到,整个厅堂里的人似乎都静了下来,神色各异,直端端地盯着她,应该是在看她的反应。而那位夫人亦是垂着眼,慢慢地用盖子刮浮在杯上的茶叶,不急不徐。
“三奶奶,这位是萧姨娘。”熊妈妈站在一旁木无表情的介绍,也不说跪下,也不说不跪下。
九雅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萧姨娘?真的是萧姨娘?为什么有人敢以夫人相称?
而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姨娘而已,居然还想自己给她跪下去敬茶?候府不是很重视规矩的么,怎能容忍这种乱了上下的事发生?
想起在宋府的时候,所有的妾室都被那位嫡母压制着,原因是这个社会都把正妻当老大,妾室都是被管制的对象。既然这个社会的人把正妻看得如此高贵神圣,为什么眼前的一个妾室却想让她一个嫡子媳妇磕头?这不是坏了他们所谓的规矩?
看众人似乎都很认可这个称呼,九雅从而可以猜到,这位萧姨娘在候府里的地位不低,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姨娘。
只是若是她这一跪了下去,怕是以后在这候府里都得低这位萧姨娘一等,堂堂正正的三少奶奶,怎么能低个妾室一等?那不是也让傅誉给低了去?以后不都得服这位姨娘管?她所想像的那些正室的福利岂非就没有了?曾经想因为过没有婆婆,她由媳妇熬成婆的痛苦经历应该会少很多,这么一来的话,她的幻想岂非落了空?
所有人都盯着她,她不恼不笑,抬起小脸,一派天真烂漫又很认真的样子,带着万般不解:“咦?是姨娘么?我们宋府的姨娘若子女在堂,姨娘都不敢坐着,老太爷说这是大夏律令,原来候府的姨娘和我们宋府的姨娘不一样啊……”
她说着作势就要跪下去,老夫人咳了一声,“别耽搁时间了,就认认各房亲戚吧,我们都空着肚子还没吃饭呢。”
意思就是说不用跪了,先认亲戚再说。这句话的意思一解读出来,周遭立即射来或嘲笑,或看热闹,或欣赏等等各式眼色。不过这嘲笑多半都是在嘲笑萧姨娘,笑她不自量力,再怎么着,再怎么能呼风唤雨,也不能有那正室的名份,以为在老夫人面前讨好卖乖让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再使几个边儿上的下人唤她夫人就正了名份么?
不可能,妾室想成正妻,大夏律例绝对不准,更不会封一个妾室诰命。所以说,是条蛇绝对不会变成龙,是只野鸡绝对变不了凤凰。想让新进门不知事的新奶奶给她磕头,把她当正经夫人给跪了,这不是欺负新媳妇在投机取巧么?以后这新媳妇还不得就给这样压制了下去?
好在新媳妇似乎天真烂漫,不懂察颜观色,把心里的疑问直接说了出来。她说了实话,有人再强势,也没人敢当众将大夏礼数名教甩到一边置之不理,还必须得按新媳妇提起的大夏律令来办。
萧姨娘好像没看到来自各方的特殊眼神,忽然笑了,像才看到九雅一般,把茶杯放下,“原来是我们家誉儿媳妇啊,来来,姨娘没什么好东西,就把这个做见面礼吧。”她从手上褪下一个碧玉的镯子,秀彩眼色快,立即拿一个托盘塞到九雅手里,萧姨娘笑着将玉镯放到托盘上。
九雅道了谢,总算又过了一关。
有了先例,她便把托盘端起开始大肆敛财,在熊妈妈带领下,一圈儿下来,不知叫了多声叔叔伯伯伯母婶婶姑妈姑父,人多记不完,但是赶要紧的还记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