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华一时顿住,看眼前这位先生的神色,想来月棠也应该平安无虞,更何况月棠身负修为,也断不会有事的吧?周长华平复下方才的焦急不安,摇头道:“在下不过迂腐凡人……有幸能结识月棠姑娘,不敢奢望其他。只可惜方才凶险,却不能保护她身侧,愧为男儿。先生能否告知月棠如今身在何处?”
男子微微颔首,略略摇头,淡然笑道:“那位姑娘自然无事。”
周长华抱拳道:“不知如何称呼先生?此番救命之恩,在下没齿不忘。”
男子并未回答周长华方才的疑问,从怀中取出鱼肠剑的断剑,递与周长华身前,问道:“此物你可识得?”
周长华心中惊讶,鱼肠剑既然在此处,看来眼前这位先生亦是见过月棠了,方才悬着的心如今也算真正落下,释然笑道:“回先生,这鱼肠剑原是在下三叔所持,三叔早逝,这鱼肠剑便淹没无寻。后来月棠姑娘得到,说是此剑需寻到十洲中的炎州方能重铸,在下便自请与何姑娘同行。”
男子眉头微蹙,神色凝重,深邃双眸中似乎蒙上一层忧愁颜色,悠然叹道:“此剑名为鱼肠,铸剑之铁为流洲昆吾之岩,融石之焰乃炎州火光兽所生之火,剑身原为火浣布包裹,被巨鲸吞于腹中之后,火浣布消融无踪,只留这锋利短剑。你家那位三叔,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此剑,便定名为鱼肠。”
周长华不免惊讶地看着眼前男子神情肃穆的面容,问道:“先生与三叔相识?”
男子点头道:“我曾经见过你,不过那时情况紧迫,加之你尚且年幼,无怪乎不记得了。你的三叔当之无愧是一位血性男儿,这把鱼肠剑曾受他血淬焕新,待此剑重铸之后,自然该交予你所有……你是否担得起?”
“先生……”周长华轻抿嘴唇,坚定地点头答道:“在下定然不负此剑,还求先生能收我为徒,在下不求太多,只希望能护在家人朋友身侧。”
男子仰面笑道:“如此,倒不愧是周俊的侄儿!以后,你便入我聚窟洲门下,我何墨的弟子,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周俊不由喜出望外,连连叩首道:“弟子周长华,拜见师父!”
何墨颔首淡然一笑,示意周长华起身,意味深长地望着周长华说道:“你于此处修行一月时间,若是不能接我十招,我便将你驱逐此地,你往后也不得再称自己为聚窟洲何墨门下,更不会再有机会得见月棠。”
聚窟洲山多大树,与枫木相类,而花叶香闻数百里。
“这香,便是传说中的震灵香吧?”周长华细细品闻四周草木所散发异香,用手轻扣其上,声如虎啸。
“你是大师兄的徒弟?”一藕色衣衫的女子从树后走出,浅笑打量着周长华,摇头道:“资质平平,不知大师兄究竟看中你哪一点?听闻大师兄只给了你一月时间,若是你接不住大师兄的十招,便要被驱逐出师门了?我在这里修行的年岁不短,却也接不住大师兄十招。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兴致于此处赏花闻香?”
周长华垂首抱拳道:“师叔,弟子知错。”
年轻女子掩口笑道:“我的名字是风律,这几日便监督你好好练功,若是你接不住大师兄十招,被逐出这聚窟洲事小,以后再也见不到月棠姑娘,便事大了。”
周长华被挑破心事,不由赧迫低头道:“风师叔,敢问月棠姑娘是师父的什么人?”
女子故作惊讶地看着周长华,摇头叹道:“到现在你还不知?果然是笨,总也能猜得到吧!这位月棠姑娘,自然是大师兄的千金女儿掌上明珠咯!”
“果然……”周长华迟疑片刻,不由自嘲一笑,摇头叹息。
风律抱着胳膊略带几分调侃地看着周长华,“好端端的,作甚叹气?该不是刚开始便要放弃了?如此怎是男儿作风?大师兄能收你为徒,定然也是看中你的特质,一月时间虽然紧张,但也并非无望,你莫要让他失望。大师兄现在已前往炎洲和流洲寻找修复鱼肠剑之法,你便安心在此修行。”
“谨遵师叔教诲。”周长华抱拳道,神色甚为恭敬。
风律摇头轻叹,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神情笑了笑,“好迂腐的呆子,也不跟你多说了,今日师兄传授的几招剑法,你现在使给我看看!”说罢,风律随手折下一侧一枝漆黑若铁的枝干,抛至周长华手中。
海面之下,一处礁石岩洞之内,黑鳞青龙盘蜷一处,其气息趋近微弱,青龙身上伤痕密布,犹未骇人,血水溢出,将四周海水晕染成红黑之色。
“青龙!究竟发生何事?”何墨将手按于青龙龙首之上,为其运功疗伤。
“何墨……我们也是多年未见了……只可恨,我竟然如此大意,让那些宵小得逞……”青龙虽是轻轻咳嗽,但激起的水波仍然在数百丈之高的海面掀起了千层浪花,青龙双眼勉强睁开,静静凝望眼前施法相救的何墨,叹道:“来者能力非弱……有此能力,定与天界仙神脱不了干系。他们的目的,便是打断这十洲三岛之下的擎柱,此处地岩最过薄弱,若是被打破,这东海浩汤之水便会灌入魔域……如此用心险恶。”
“苌戈?!”何墨瞳孔猛然一缩,寒光大盛。
青龙艰难地摇了摇头,叹道:“恐怕另有其人,希望借天地之祸乱而借势而上。此时尚未到重结天罡之时,苌戈十余年前神魂受损,此时恐怕尚未复原,定不会轻易冒这个险……这几日所见几人,也不过虾兵蟹将微末之辈,真正操控的幕后主使,却始终未有露面,将我打伤的力量,来源海水气泡凝结而成魅影……争斗之时,险些伤害无辜,幸而有你相救,如此,让我免去些许罪过。”说到此处,青龙艰难地抬起头,从口中吐出一颗明珠,落于何墨手中,艰难地点头道:“何墨,此龙珠蕴含我万年灵力,必要之时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守于此地万年之久,如今却也要离去,才突然发现这些再熟悉不过海水岛山,我竟然从未仔细看过……如此说来,岂不遗憾?哈哈哈哈!”青龙的苦笑带着几分自嘲,鲜血从青龙口中不断涌出,其上海面掀起血色巨浪,夹带着青龙临终之时的怒吼与遗憾,仿佛要将四周吞没一般。
何墨紧紧抱住青龙的头颅,衣袂在血色海水中翻飞。
炎洲,火林山。火光兽出没其间,留下火焰晕纹。
“何师兄!”沐谦抱拳相迎。
何墨从一侧踏波而上,抱拳回应:“许久未有去流洲看你,今日再见,果然是当刮目相看。”
沐谦摇头叹道:“可惜,还是让那些鼠辈逃走……青龙现在如何?”
何墨双手紧握成拳,阖目低叹:“青龙已逝。”
“竟然……”沐谦双目微垂,摇头叹息:“流洲一脉受青龙照拂,却无时间与它诀别……此仇,沐谦铭记,定要那恶贼血偿!何师兄,你所托之事,我已办妥,这重铸鱼肠剑所用之昆吾铁石已寻到,这炎洲火光兽,亦愿意相助以灵火重铸鱼肠剑。”
“多谢!”何墨略略点头,抱拳致谢。
沐谦抿嘴浅笑,平静说道:“师兄前些时日托在下寻访何月棠暗中保护,不过这妮子玩心也颇重了些,竟然来到了这海上。幸而及时寻到,未酿成大祸。今日炎洲火光灵兽告知我,在这岛上擒住两个奇怪之人,声称是来此处寻找月棠。我仔细盘问过,知晓这两人道法并不高深,但竟然能于茫茫大海中寻得这炎洲岛,而且能上得岛上。此事我觉得蹊跷,还需何师兄见过后再好定夺。”
火林山之间的蕴融石坛之上,陈娇娇与钱六六被缚住捆于其上,四周火鼠环绕,其间有一身着赤色衣裳的俏丽女子立于其间,正是火光灵兽所化。女子见何墨与沐谦走进,淡雅浅笑略微颔首示意道:“何墨道友,小女子林灵,已于此处恭候多时。”
“有劳林灵姑娘。”何墨抱拳回敬。
“这两人自称是来自内陆雪峰山门下,来此是要寻一位名为何月棠的姑娘。这两人面相不善,且行踪诡秘……我不得不将这二人绑于此处,请何道友见过审问后再行决断。”林灵示意四周围绕的火光兽散开,为何墨沐谦二人让出一条路径。
“你们寻月棠为的是何事?”何墨神情平静,淡然看着眼前被缚住的二人。
陈娇娇抬头瞥见何墨手中所持的鱼肠剑断剑,连连喊道:“就是这鱼肠剑……怎么会在你这?”
钱六六被陈娇娇这一呼,立刻抬头看着何墨,说道:“我们来此,便是为了这鱼肠剑,月棠姑娘曾言,在海外的炎洲仙岛能重铸鱼肠……”
何墨眉头微动,略侧头看着二人,“为何要寻这鱼肠剑……”
钱六六低头沉吟片刻,转而抬头看了看身侧的陈娇娇,继续说道:“此间关乎我们雪峰山辛秘,并非在下有意隐瞒,只是,希望除却这位何道长之外,其余人能否暂且回避?”
沐谦担心这二人心怀不轨,转头看着何墨,低声道:“这二人虽表面功力微弱,却能找到这炎洲岛,师兄断不能掉以轻心。”
何墨气定神闲成竹于胸般低声说道:“我自有计量,既然他们如此说,那也便烦劳沐师弟与林灵姑娘暂时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