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也在这里住过吧?”邵媛期待地看着邵青,天真地一笑。
邵青点点头,带邵媛来到客厅之后的卧房,几缕黄昏的阳光从窗外透入,此时显得格外温暖,窗棂上挂着一只金色的铜铃,“这是你的卧房,这几日便在这里好好休养身体。”说罢转头看了看正用前爪搭在床腿上伸头四处张望的竹狸鼠,“这里虽说不大,你可随意找个舒心的地方住下。”
“就在这挺好,方便照顾邵姑娘。”竹狸鼠爬到一张木桌之下,沿着桌子腿爬上桌面,说道:“我就睡这,姑娘有需要的就叫我。”
邵青转身出门,将门轻轻合上。邵媛好奇地问道:“冬梅?原来你是老鼠妖?”
竹狸鼠很不服气,故作气鼓鼓的样子说道:“我才不是老鼠呢!我是竹狸鼠,老鼠那么脏,怎么和我比?更何况我也不是妖,在蜀山得仙灵仙气,又有散仙点拨,算得上是蜀山的灵兽。”
“你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么?”
竹狸鼠点点头,“嗯,维持人形太难,我这样能省些法力和力气,才好照看你。”
邵媛好奇地问道:“是陶慧姐让你照顾我的?她如今可好?”
竹狸鼠沉默片刻,摇摇头,“应该在酆都逍遥自在吧。姑娘静心养伤,我出门找些草药来。”
“你对这不熟悉,有需要跟大哥说就好了吖。”邵媛劝道,用手轻轻抚摸着竹狸鼠的皮毛。
竹狸鼠心里想,那人那么坏,一心要害你,我怎么会相信他呢?口中却说:“有些草药也不好找,我得亲力亲为才好,姐姐好好照顾自己。”说罢,竹狸鼠跳下桌子,一路小跑出门去了。
邵青并未理会跑下山去的竹狸鼠,知它此次定是去报信,似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邵青坐在厨房中,用红泥小炉煨着瓦罐中的汤药,空气中弥漫的清苦的药香。邵青看着汤药弥散的白雾有些出神,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个人脸……邵青厌恶地将白气打散,蹙眉凝思。
幻姬推开木门走入,神情哀伤地看着邵青,一言不发。
邵青也不抬头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说:“为何?”
“我不希望看你越陷越深。”幻姬并不敢多言,眼角似有泪水流下。
邵青摇头叹道:“我就是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傀儡,也不是任何人的分身。我也一直疑惑那些扑朔迷离的前世记忆,但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如此说来,倒是我最后一个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了……原来,我不过你们眼中的一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小丑。”
幻姬听闻此言,神色大惊,邵青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今日的言论,不由不让人害怕,“你有独立的心性,绝不似阴险狠毒之人,否则翠凤也不会选择于你。”
邵青苦笑摇了摇头,叹道:“你是相信翠凤的选择,还是相信你的选择?那日 你盗取烈焰紫晶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发现了。有些事情我早就应该想到,却不愿承认,谢谢你,事到如今还愿意陪着我。”
幻姬有些惊讶地看着邵青,疑惑地问道:“你并不介意?”
邵青依旧苦笑,眉头紧蹙,“我又有何资格责备你……我才是那身在其中愚昧无觉之人。这几日突然回想起那数十个前世的些许往事,虽然只是片段,但无一不让我锥心——回想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又何曾想到自己会变成如此不择手段之人?”说到此处,邵青的心口疼痛得厉害,仿佛看见了那日陶慧临终前的眼神——此刻的邵青已经记起了前世的些许片段,这是造化弄人吗?陶慧,你临终前对我说,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你可知这句话如今让我想起是何等的锥心之痛?
幻姬见邵青并未怪罪于她,欣慰地一笑,欠身坐在邵青身旁,轻靠在邵青的肩膀上,数日不见,邵青清瘦了许多,这让幻姬颇感心疼,“这药是为媛儿熬制的么?”
邵青点点头,温柔地看着身侧的幻姬,说道:“这几日有劳你照看媛儿。我尚有些琐事在身,需要离开数日。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告诉媛儿真相,她父母的事情,还有她所肩负的责任。”
竹狸鼠一路小跑,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跑出了几百里的距离,虽她然灵力低微,但跑起来的速度却挺快,不输修仙之人的腾云之术。
还是竹狸鼠模样的李冬梅躲在草丛里,气喘吁吁看着不远处的官道,琢磨着,从官道里能直接到京城吧,听苏逸说过,何墨如今在京城,可如何才能找到何墨呢?竹狸鼠不停的抓耳挠腮,正在出神的时候,突然被突如其来的一棍打晕,不省鼠事。
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肮脏狭小的木笼子里,周围很多看客围着它啧啧称奇,不住地有人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啊!”
李冬梅很讨厌别人把它当做老鼠,但此时头依然很晕,也不好开口辩驳,否则就更难有逃出去的机会了。此刻只好安静地呆在笼子里,静静等待逃生的机会。
“这么大的老鼠,怕是成了精了。”一位有些年纪的看客说道:“成了精的东西,还是放生了好!活几百岁不容易,放它一条生路,也给自己积点阴德——时常也听说一些灵物报恩的故事。”
李冬梅心中大喜,以为捉住他的人会因此话会放了自己,却不料又听到那抓住他的人得意地说道:“成了精的东西,定然是吸收了天地不少精气,吃了它自然能延年益寿。”说罢,用木棍敲了敲木笼子,吓得竹狸鼠蜷缩到另一侧。
几位看客又开始聒噪,“这几日还真是奇怪,这边抓了个老鼠精,那头又有人捉了只狐狸。现在连狐狸老鼠都喜欢往人堆里扎么?”
又是一阵讨价还价,李冬梅心中害怕也恼怒。
狐狸?李冬梅心中大惊,难道小红也被坏人抓了?不成,这里坏蛋太多,我得赶快找机会逃走。白天这里围了这么多人,看来得等晚上才有机会了。李冬梅低头盘算着晚上的逃跑计划,这木笼子其实并不结实,晚上用牙就能咬开,但动静太大,只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了……想到这里,李冬梅叹道,希望小红没事,她是狐妖,多少能保护自己吧。
看客愈来愈多,天色已昏暗,但丝毫没有减少的样子,看客们指指点点让李冬梅很是恼怒,加上有些故作矜持的女孩子,还被吓得惨叫……李冬梅突然翻过了肚皮,后脚抽搐了几下,努力屏住呼吸装死。
“大老鼠怎么了?”一个看热闹的小孩问道,用手中的竹签戳竹狸鼠的身子,弄得李冬梅差点疼出眼泪来,但李冬梅仍然努力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就是真死了一般。
捉它的那人连连骂道:“怎么就死了?这成了精的玩意哪有那么容易断气?”似有不信的意思,但又担心这老鼠真出什么事,就卖不出好价钱了,那人用木棍不停地敲打木笼子,笼子里的竹狸鼠还是一动不动,看客们渐渐没了兴趣,纷纷散去。
那人有些不耐烦,打开了笼子,用手去拨弄竹狸鼠,不料竹狸鼠此时猛然间咬住那人的手,咬下一大块皮肉来——那人吃疼,也顾不得其他,李冬梅此时乘机从笼口逃出,一溜烟跑到墙角的草丛里,天色已昏暗,等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竹狸鼠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好自认倒霉,不停咒骂。
李冬梅沿着墙角一路跑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环顾四周无人,才敢变化人形,变成了小姑娘的模样。可是现在到哪里才能找到何墨呢?李冬梅也没有半分头绪,突然想起陶慧姐有次用符纸折过一只竹狸鼠送给自己。李冬梅连忙掏出那只已经被压得扁平的符纸竹鼠,猜想这应该和符鸢一样,心中默想就能带路吧。李冬梅把符纸竹鼠重新叠好,学着陶慧的样子开始心中默想,不久那纸竹鼠便从李冬梅的手掌上跃下,向东边跑去。
“希望它能找到何大哥。”李冬梅默默念道,回念一想,“不知道小红此刻是否平安,得赶快去救她。”
京城的深秋的夜晚格外清冷,偶尔得见几位匆忙的路人。李冬梅躲在墙角,也不知如何寻找小红,正在苦闷之时,被人拍了拍肩膀,李冬梅以为是何墨,满是兴奋地回头一看,不免失望,是一位穿着蓝缎衣服的男子,看容貌气质,像是妖类,此男子正是已被张晗转魂的胡烈。
“你是李冬梅?”那男子轻声问道。
李冬梅有些惊恐地点点头,小声说道:“你如何认识我?”
胡烈并不解释,径直往前走,说道:“随我来。”
李冬梅心中疑惑,但感知到那男子并无恶意,便随他来到一处僻静的别院。屋内闪着豆点大的灯光,一只红毛小狐狸蜷缩在榻的一侧,静静地睡着。
“小红?”李冬梅心中惊奇,问道:“你是小红的哥哥?”
胡烈将一只符纸叠成的竹鼠拿出来,对李冬梅说道:“这是你的?”
李冬梅连连点头,答应道:“怎么会在你那?”
胡烈摇头叹道:“幸而我及时发现,若是让恭顺王府中其他妖类看到,可能会让你丢了性命。”
李冬梅微微一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如何说起。
“邵媛的事情我已知晓,我已经告知何墨。如无急事,便在此处住下,这里暂且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