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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官方书评团文学组
文4:七年之痒
作者:初尘゜ 沈君择 (QQ:1077422548)
我们都是私生子,而我叫他“父亲”的那个最可尊敬的人,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当我成型的时候。
——题记
单亲家庭或许并不算什么,从当今社会的离婚率以及未婚生子的“母亲”以天数增长的趋势来看,反倒是那些自珍自爱的人类更加稀少。观念如果能转变成文字以宋体小四号文字整齐的排列在道德的墙上,恐怕白色的底稿会不可抑制的变成黑色。
陆少笙或许从来不用知晓其姓名的来源,就像他能看着自己的母亲每日出去寻花问柳,在不知名的地点买醉,对待时常被不同的男人送回家的烂醉的母亲,也能做到依旧面无表情不做表态。因为这些早已不痛不痒。
相较于母亲的三心二意,自己第一次的恋情是在什么时候呢?
细细的咀嚼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故事,回忆中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小子。初次那略显单纯与薄弱的感情升华涅槃,还是在他初中毕业的暑假,在他拿到与她同样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时。
为了表达自己快乐的感情,他拿着书在自己那张窄小的床上欢呼着跳跃了许久。
也许是因为累了,他没能将这份喜悦持续下去。
那时的陆少笙低垂着刚刚还在欢呼着的手臂,安静的低下头。
侧目望去,透过窄小的窗口,他能看到远处码头上巨大而憨厚的烟囱。一丛丛的白烟正从那个他幼时曾经攀爬过的‘火山口’里喷涌而出,远远地望去像极了正在制造云朵的机器。
那些人造的并不洁白的云朵正缓缓升至天际,像是为他制造的能够攀爬至天空顶端的云梯。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需要有人来分享他的喜悦。
他想起一起长大的良音,想起新的生活将会冉冉升起,想起压抑着的依旧无穷无尽的人生。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慢慢筹划,慢慢完成,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步一步认真完成,如此他的人生才不会落入偏差。
可惜他错了,错的离谱。
许多年以后的陆少笙再次回想这段愚蠢的思考时,他依旧不能判断是否是因为自己出了偏差,身边的一切才会如此扭曲着向单薄的自己袭来,最后毫不留情的将他卷进名为人生的汹涌洪流,再也没能出来。
他鼓起了勇气,向她表白。
那个熟悉的女生咧开嘴爽朗的笑着,红色的唇瓣下露出洁白的贝齿。
李良音主动揽过陆少笙的肩膀,靠在他胸口哧哧的笑着,颤抖着。
陆少笙想告诉她这样抱在一起她的气息会使他觉得有些痒,但是这些些微的不适感不应该成为他与她之间的隔阂,想到他们终于能拥有同一种心情的喜悦,终究没有说出口。
至少现在的他的胸口很暖,小小的心正慢慢的被幸福填满。这样的喜悦远远地胜过的那些日子自己制造的欢乐,生平第一次被赋予的最美丽的情感早已使他迷失。
爱情总是来得太快。青春的代价还未前来敲门,陆少笙便匆匆的在甜腻的关怀中沉沦。
也许,命运更喜欢卖官司。
那个以李良音主动的甜蜜一吻为开端的热恋,在他们交往的第二个年头迎来了真相。
李良音的坚持与陆少笙的无知,一帮狐朋狗友的玩笑,构成了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
原来李良音和他们打了赌,笃定这段两情相悦的情感中,陆少笙一定会先来表白。陆少笙更不知道,当时他那青涩与无措的表情,完全入了躲在草丛后那帮围观看热闹的闲人眼里。
或许是因为不太完美的开端,亦或是因为那些在背后的隐瞒。
现在在他眼中,那些足以媲美基督徒赞美诗的情景,瓦解的迅速而不着痕迹。
时间漫长的足以让群山瓦解,正如生命不能逃离时间的侵蚀。
在他最落寞的时候,有风吹过。
陆少笙侧目,他小房间的窗户开着,窗外依旧是那不变的风景,追随着缓缓升入云端的烟雾,隐约间他的身体慢慢变轻,变得稀薄与透明,宛如与烟雾合二为一,与它们一同飘向彼端,。
高中生活的第二年,再次面临着结束。
他时常看着活泼可爱的李良音,活跃在各种校园场合的她总是那么耀眼。
远远地看着,也许是因为凝望太久的缘故,恍惚间周边的一切总会回到过去,一年以前或者更久,回到只有陆少笙和李良音两个人的时候。
到乡下省亲的时候,高高的草垛上总会看到她的身影。
远远地望去,遍地金黄中一点红,记得那是李良音今年常穿出来的新棉袄。在她爬上村头那棵古树时,她曾坐在树杈上将它扔下来,盖住他的头。
年幼的陆少笙踮着脚,努力地向上张望,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然后一张脸突然伸出来,对着有些失望的他灿然一笑。
“少笙,少笙。”少女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习惯性的攒住恋人的手。
面前年幼的女童在眼前一瞬间长大,李良音那张越发标志的少女脸蛋在他面前放大开来,既惊喜,又有些陌生。
他变得更多的开始喜欢回忆起来。
那年为了生病的陆少笙而逃课去照顾他的李良音。
张扬的笑着,在夕阳下奔跑着对着他招手的李良音。
以及生气的流着眼泪,却怎么也不肯放开自己的手的李良音。
那些美好的回忆呼啸而过,最后只剩下陆少笙一人,在原地一圈圈的徘徊着。
No matter the ending is prefect or not, you can not disapper from my world.
不管结局是否完美,我的世界不允许你消失。
突然觉得生无可恋。
陆少笙辗转反侧,却依旧无眠。
升学顺利,学业有成。20岁大学毕业,在崭新的世界面前却突然变得生无可恋、心无所依。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也没有人需要他去爱,任何不需感情投入的任务都已经提前结束,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片空白。
天空开始褪色。
像是不愿舍弃悲伤地声调而一遍又一遍低沉着在他的心中鸣响。
终于还是提不起希望,再也无法安抚那一颗已经千疮百孔无法平静的心。连痛楚都像是为了毁灭这一天而进行的演奏,一声一声,生冷苦涩。
李良音还在记忆中唱着赞美歌,像是唯一怜悯宛如monster的天使对他展露笑颜,伸展双臂。
“呐,看见这个球没有,这一半是你,这一半是我,只要转起来——”李良音指尖灵动,“我们就拥有整个世界。”
像是互相拥抱着,一遍一遍的跳着巴赫的小舞曲,随着那美丽的旋律开始演奏,他们宛若一体。但这首曲子终究还是要演奏完毕。旋律戛然而止,舞伴们互相行礼,然后依依不舍的松开彼此紧握的双手。
收起一张曾经的合照,陆少笙将手边的书本合上,趴在草纸上享受纸浆的清香。
良音的笑容也依稀还在眼前。
“好厉害,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少女灿烂的笑容宛如七月的蓝天,“少笙,讲给我听。”少女揽过少年的手臂,像只可爱的猫咪一般依偎在情人的怀里。
“像这样,一直到我们慢慢老去。”少女的脸上溢满名为幸福的泉水,滴答着滴进少年的的心里。
“我就这样一直在少笙的怀中慢慢变老,听少笙讲一辈子的故事。”
少年有些感动,甚至开始想少女一般想象着年过半百后他们一起的生活。那时的他可能有些白发,却已经能独当一面的撑起这个家,女子也变得成熟而善于持家。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长大成家的孩子们每周都会集体回来看他们。老婆做了一桌好菜,然后他则听着她的唠叨将余生在幸福中度过。
面前青石板铺就的长长石阶蜿蜒着向前延伸着,秋天有些凉,偶尔有风吹过来,带下几片树叶,在空中纷飞着,落在他的肩头,落在石阶上翻滚着溜走。
他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在李良音甜美的声音中沉浸于他所编制的未来。
“就像这样,坐到黄昏夕照,在少笙温柔的声音中度过余年。”
少女最后一句话的尾音隐约还在耳边,绕梁三尺,数日不绝。
生硬的笑容爬上嘴角,突然爆发的狂笑声几乎谋杀了这些芳华正茂的年少。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春梦觉来心自警,往事般般应。
一瞬间白驹过隙,往日种种像是走马观花般来不及细细观摩,一旦错过便再也不能找回了。
她终究没能伴他一生,提早的弃他而去了。
高中时是热恋,大学时是暗淡,像是老夫老妻的七年之痒,到了他们相爱的第七个年头,他终于没能迎来第七次的相恋纪念日。
那天天气好的让人心生爱慕,即使是沉重如他也宛如回到了少年时光。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阳光不多不少的洒下来,披在他的肩头,路过的人们总是不禁要多看他几眼。
即使是最坏的时候,他因为高烧倒在满是泥泞的雨水中,那些粘腻的令人作呕与失望的时间里,他也未曾埋怨过上天是否分配不公。但是像是有意将它作弄,在这样的光华之下,他迎来了他人生首次的惊慌失措,以至于他只能静静的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以比与自己这个恋人更加亲密百步的状态。
从陆少笙的朋友口里得到的答案,也只是这个人过于生疏,虽然可能有着无数美丽而戏剧性的开端,但是以他的性格与作风完全无力维持下去,恋爱如此,生活也是如此,这或许可以当做是他失败的理由。
也许失去并不算的上什么极致的打击,有时得到也是一种痛,以失去为代价换取的得到的同时所赋予的痛更是痛中之痛,险些打压的再也让他站不起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在他一向平凡的生活中会掀起如此不凡的洪波呢?
陆少笙一遍一遍的嘲笑着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最恶俗的八点档肥皂剧,而自己不一定是主角,只是必须要承担失去与赋予的痛苦罢了。
虽然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那个许久未见的母亲,突然惊叫连连,口中是难听的话语,对方是自己前女友的新男友。陆少笙抱着观望的态度静静的守在一边,看着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女人站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之间。
那天的良音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与少笙的母亲那身艳丽而刺眼的红衣形成鲜明的对比。陆少笙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渐渐的,他的视线之内下起了大雨,那三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模糊。
原来是眼泪。
也许良音意外的抢了自己母亲的男友,几个人撞在一起自然一番争执。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维持在自己听清母亲口中的所骂的脏话之前,那个女人骂完便疯狂的大笑起来,远远地看去完全像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疯子。
那个陌生人错愕的扭脸来看他,少笙却只看到良音的脸上满是泪痕。
即使是如此,此时的他依旧是想要自己曾经喜欢过的这个女生幸福,想要拼命的将脑海里母亲的那些刺耳的语句挖出自己的脑子,不让他们来污染自己单纯的记忆。
你真不要脸,竟然连你儿子的女朋友都抢。
一字一句,深深的敲进心里。
之后是伴随着耳鸣的无尽咆哮。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陆少笙。
我是,陆少笙。
只是陆少笙而已。
今年年底的时候,少笙收到了良音寄给自己的结婚请柬。
新郎的名字很陌生,他知道他也姓陆。即使血脉相连,毕竟还是那么陌生的一个人,即使在拿到请柬的一瞬间,悔意充斥着胸膛,名为悲伤的疼痛一下一下的刺痛着他的心房,他依旧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行的事物。
他也想过,这样狼狈的自己在深夜跑步去敲开良音家的门,然后深情地注视着她诉说自己的情义,甚至低声请求她不要过早的做出决定离他而去。或者在某个烈日当头的午后,他去敲开那扇从名义上属于他却从未为他打开的门,看着那个与自己相似的人的眼睛,静静的告诉他事情如此发展是不对的。
很多很多,他能想到,都未曾有一样能被他执行。
陆少笙的人生只有贫乏,他没有资格去拉着另外一个人与自己一起走下去,更何况是强求。
立场、资格,甚至勇气,他都没有。
手指一遍一遍的划过那个名字,直到泪水将请柬上的名字浸湿,再也看不见那个名字。
在生命的尽头,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漫长的午后。
安静的咖啡店里,熟悉的人群,以及清凉的空调风。和认识的店主打好招呼,等到门口的风铃被吱呀的开门声带起,原本安静的店里播放起抒情而欢快的音乐。
陆少笙远远地看着被引导到台上的李良音,跟着伴奏挑起了舞。那些零碎的舞步华丽却不失格调,为此他整整一个月都在UC的地下室里苦练技艺,为了让这一刻在记忆中显得更加完美。
舞步的最后,他单膝及地,从背后掏出一大把玫瑰花来,开心的看着这个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
在花的正中间,是一枚并不昂贵的白金戒指。
很久以后,少笙问良音,有没有过一丝的感动,那个女生只是苦苦的笑了笑,回答他的是之后女生手上以克拉为计算单位的钻石戒指。
在良音婚礼的前一晚,陆少笙小跑到她家楼下,静静的看着她卧室依旧亮着的灯,默默的感慨着这深夜中的一丝光芒更像是为了迎接他归来的渔火。
可是,他的面前有一条无比宽广的大河,混杂着同为陆姓的血液充满腐蚀性,几番数次的翻毁他将要渡河的小船,将希望摧毁的彻底。
他想要过河,无奈却没有可以渡他过河的人。
静谧的夜色像是泛滥着的汹涌的潮水,吞噬着他,使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渺茫。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熟悉的旋律却已有半年未曾听到过,是一曲附和现在的他的心意的歌,黯然神伤,烟花易冷。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本来想好的对话全都化作了零,他久久的沉默,几欲张口却无声可出,只是像个无措的失语者,连他自己都想要责怪自己,你什么时候成了哑巴却还要奢想她能听到你的话语呢?
好容易战胜了自己,那边已经厌烦的挂了电话,只有嘟声以及一片盲音冷视着他。
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那边干涩的女声里只包含了不耐烦,少笙头一次觉得委屈无处可说,悲伤扭捏的塞在嗓子眼儿里,涩涩的卡的喉咙生疼,最后出口的却是完全不相关的一句话,生冷而掷地有声,险些让说话的人都觉得陌生。
我在想,明天以后,我是唤你母亲,还是良音。
良音,良音。
清楚地听到电话的另一头纤细的哭泣声,抬头间看到卧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一个身影已经晃到窗前,少笙匆忙的挂了电话,悻悻的逃了。
陆少笙一步一步的爬上云梯,不敢向下看。
生而便有的恐高症正一点一点的将他逼上绝境,这一切在他的预料之中,同样也是他不留给自己任何余地的证明。
风声烈烈的吹着他的裤腿,紧握着梯子的手臂早已透支,那些卷着落叶的冷风吹得脸颊生疼,好像稍有放松便会将他拽入万丈深渊。
颤抖、然后坚持。
终于,他爬上了那个记忆中的‘火山口’,颤抖着坐在了烟囱的边缘,随手将包挂在护栏上,然后拿出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一张两张,整整一包都是他与李良音的回忆。
从背影到半身像,全部都是那些年他喜欢的那个人。
回忆结束,他随手一扬,纷纷洒洒的纸张便铺天盖地的飞舞在空中,凌乱无助。
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仰着脸看着高处的陆少笙,宛如那些年前抬着头仰望着爱慕的蓝天的少年陆少笙,一脸茫然与呆滞。
他脚下趔趄了一下,随后展露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灿烂笑容,像是落叶般凋零落下。
仰望的笑容像是在抑扬顿挫的旋律里突然断掉崩毁的琴弦,撕裂了时空的宁静,在裂缝中无助的停留着,再也止步不前。
鲜血浸湿了一大片云彩,在蔚蓝的静谧背景下逆流成河。
对不起,不能成为你心中那个无可替代,或是独一无二的人。为此我很伤心,占不到任何人心中的某一个角落,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