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说完,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一个疑点:旅社每天晚上两点关闭大门,如果嫌疑人作案后马上逃离现场,他往哪里逃离的,他是怎么出去的?”
“第二个疑点:死者颈部受到如此严重的创伤,嫌疑人动作再快,身上不说,最起码手上和凶器上肯定会有大量的血,逃离的时候楼道上或者说整幢楼的墙壁、扶手、其他的客房门上,旅社大门上,这些地方,总会有一点点的血迹留下,但这些地方我们都仔细勘查过,根本就没有。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死者头上还有别的伤,说明嫌疑人不是直接切断死者颈部后逃离的现场,身上有血迹的可能性非常大,为什么除了现场303房间及门口的区域,其他地方就再也没有发现血迹。”
“第三:也是我现在最想不通的,从刚才陈志介绍的尸体情况来看,衣着完整,难道死者的生活习惯就是如此?连睡觉也要所有衣服穿得好好的?最起码,外衣外裤总得脱了吧。”
“第四:死者受伤后为什么没有求救?我总觉得,死者虽然受的伤较重,出血的速度比较快,但绝对不可能连两三分钟的时间都撑不到。这段时间,完全足够他跑出房间求救。就算他脖子断了发不出声音,也可以出来敲其他房间的门来求救,但是为什么没有。另外,我认为脖子断了,不是不能发出声音,而是不能发出很大的声音,但绝对不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秋队刚才介绍过他审问杜勇的情况,我完全同意死者到了门口被杜勇发现的时候是出于濒死期,所以他脖子里只发出了很轻微的声音。还有杜勇说的死者发出的声音像是在求救,我觉得这点只是杜勇主观上的想法,并不一定是事实。”
“第五:303号房间的门锁是完好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嫌疑人是怎么进入室内作案的?有专业开锁的工具?还是有钥匙?还是死者睡觉不锁门?死者怎么会睡得这么死,连有人开门都不知道。”
“第六: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一个细节,还是要说那道门锁。303房间的球头锁朝外的锁头上没有血迹,而朝里的锁头上有血迹,而且血迹是呈擦拭状的,证明朝里的锁头,是手上沾染了血迹再去开门而留下的。这说明什么?我认为只有一个解释,死者被害的以后,房门是关闭的。难道嫌疑人开门进来作案的时候还顺手把门关上了?这个可能性在别的案子上也常见,但在这一起案件上,我个人认为不可能。就目前情况看,嫌疑人肯定是准备充分,进来快速作案就准备逃离现场,没有那种要一直留在现场等待死者彻底死亡再离开的想法。嫌疑人要快速作案离开,就不会关闭房门,房门就应该是一直开启的,而且门的内侧门面和锁头上就不会有血迹。”
杨成一口气说完这些,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水,说道“我的观点就是这个,大家帮我分析分析,至于作案动机,其他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不妄下结论。”
秋宇在杨成发言的时候,一直不停的记录着,等杨成说完,又在笔记本上几个地方,重重的画了几个问号,抬起头来,说道:“杨成说的这些大家都听懂了吧,你们是怎么想的?”
一直没说话的余敏坐直了身子,看了看众人,说道:“我谈谈我的想法。”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杨成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也可以解释。首先,嫌疑人逃离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问题,现场的环境大家都看到了,进出到303号房间门口中心现场的楼梯,过道因为进出人员非常多,又是公共场合,不具备提取灰尘足迹鉴定的条件。而是否遗留有血迹在嫌疑人身体上,我个人认为应该有,但不会太多,特别是该案现场,虽然血迹很多,但应该都是嫌疑人逃离后才留下的,所以,嫌疑人的鞋子上就应该不会留有血迹,因此,逃离的时候更不可能在逃离路线上留下血迹。既然大家都认为死者是在床上遇害的,而且是作完案后立即逃离现场,我也赞同这个观点,结合这两点,那嫌疑人肯定是在距离门最近的位置,那样的话,嫌疑人如果站在床尾,也就是接近门边的位置,猛的将死者拖过来然后再用锐器攻击,这样既方便逃离,也吻合了现场床上中间部位是床上血迹最集中的地方这一情况。”
“还有,虽然说一楼晚上关闭大门,但每个楼道的拐角处,只有一道高一米五左右的矮墙,上面并没有用防盗栏之类的东西封死,嫌疑人从一楼到二楼之间的拐角处逃离出去,也是有可能的,高度也不是很高。”
“死者穿衣睡觉这点,我个人觉得也有可能是死者自身的习惯。还有,现在是3月份,白天没什么,晚上还是比较冷的,而房间里只有一床被子,死者又没有多余的东西,穿衣而卧很有可能是因为冷,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上有贵重物品。”说完,看向陈志,问道:“陈志,尸体衣服包里检查过有什么东西么?”
“检查过了,没有。”陈志回答道。
“那就可能是因为冷的关系。至于他为什么没有求救,我认为是死者自己耽搁了时间,到想要求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死者在睡梦中被袭击,到发现自己前颈部受到了严重创伤的时候,心理上会有一个缓冲期,然后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自救。怎么自救,就是堵住自己的伤口,因此,他极有可能顺手拿起被子塞住创口,惊慌之中摔倒在床边地面上,之后血迹大量的流在了床边形成了一个血泊,最后才挣扎着想出去求救的时候,搬倒了电视机,来到门口就不行了。”
“至于门锁的问题,我个人认为,还需要继续进一步的勘查。也许门锁本身就是坏的,虽然里面是锁了,但是外面同样打得开。还有里面的锁头有擦拭状血迹的情况,我觉得还是得到现场做个试验,看看是不是门会自动关回来?还是因为窗子开着有风的原因,如果是被风吹了关起来的或者门会自己关回来,那这个也就能解释了。”
余敏看了看秋宇,又看了看大家,说道:“我就说这些,没了。”
“这里我觉得余敏说的有些矛盾,我提下我的看法,”杨成见他说完,又说道:“照你说的,死者伍德才睡觉不脱衣服,有可能是因为夜里冷的关系。现场挂着袜子的那扇窗子是开启的,既然他觉得冷的话,又为什么不关窗子?这很矛盾。所以,我认为,他穿着衣服睡觉,跟冷不冷,应该没有多大关系。”
众人听完,开始七嘴八舌的争论起来,气氛变得越来越活跃,连一些平常不爱说话的都各自提出了一些看法,会议室里不时传出争执的声音。
“叮呤呤……”秋宇的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
“喂,彭队,有什么安排?”秋宇看了看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
“过来开个会,各组的情况都出来了一些,我们先碰个头,后面的工作才好安排”,电话那边传来彭辉的声音。
“嗯,什么时候?”
“十分钟以后,大队会议室”,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么急着开会干嘛,我靠”,秋宇撇了撇嘴,又抬起头来看着大家,说道:“一会儿我要过去开会,就先不讨论了,大家分析的都有一定道理,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些东西缺乏一根线,你们再好好的琢磨琢磨。当然,现场还没看完,现在我先安排一下后续的工作,杨成你组织开搞。”
“现场这块,杨成你们先按照我刚才说的,把指纹处理了,把床上的物品清理一遍,然后就按照余敏说的,解决门的问题,另外,现场的血迹你们再过去好好研究研究。”
“尸体这块,老曹不在,本来想等通知了家属过来办完手续直接解剖的,现在看来等不急了,你们三个法医都去殡仪馆,先把尸表处理了。尸体衣服上和身上的血迹要特别注意,尽量多拍照固定,衣服包里的东西也要特别留意,特别是纸张、照片之类的东西。还有,把手和脚上的指甲和血都先采回来,回来以后连现场取得血一起送市局检验。”
说道这里,秋宇站了起来,一边收起笔记本和茶杯,一边说道“散会,抓紧点时间,但是千万别马虎,细致点。”说完径自出了中队会议室。
一根线?
大家都知道秋宇所说的一根线是什么意思,任何案件得到的每一个线索和证据,都像破碎的镜子碎片一样,需要这么一根线来将所有碎片穿起来,才能让所有证据形成锁链,也只有通过这根线,才能将整个案件,真实的还原出来。
这根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往往无比的艰难,没有对现场耐心细致的勘查,没有超强的逻辑思维,没有对整个案件现场成熟的把握,谁能拿得出这根线。
秋宇走后,众人又在会议室里讨论了一会儿,才根据秋宇的安排,陆续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