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二次元血源诅咒遥远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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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03

这几个月下来,爱德华总结出了两个结论。其一,他很满意汤玛士的工作能力,也许他该教汤玛士一些更复杂的事情;其二,血疾研究一点进展都没有,但他归纳出了汤玛士的发病周期--莫约每两周一至二次,病征方面除了生理上的增血、渗血现象与偶发性癫痫、以及心理上的妄想与自残外,发病期间也伴随着身体所无法负担的异常体能与自愈力,但这些都不够深入。

爱德华也找了杰克曼医生一起讨论这份案例,杰克曼是汤玛士的前一位主治医生,他主修传染病学,对疾病的认识比爱德华还要够透彻,只是两人却经常为汤玛士的病况定义争吵不休,最后就连谈论病人本身都有点火药味。无论如何,找杰克曼医生总归是有好处,而其中最大的贡献就是他主动提供了本土的相关案例;根据特弥斯联邦内的医学案例纪录,历史中确实有几个类似的案例,虽然病征并不完全一致,有的人仅仅是轻微的杂症、有的则是到达难以自理生活的地步,不过病症的后续反应大抵相同,两人暂时将这种体能上的增强它视为自体免疫的过敏表现。这也就是他们少有的共识了。

汤玛士偶尔会听听他们的讨论,毕竟他也算是爱德华的随员,当爱德华去马内慈母医院找杰克曼讨论的时候他没理由不再现场,虽然大多时候只能在门外等,可是想听的时候也没人能阻挠,不过听不听得懂就是另一回事了;有时候杰克曼要求会当面检查汤玛士的病况,东看看、西看看、或要求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而当杰克曼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就会搔搔自己的大胡子,接着调调眼镜、翻翻报告--这些小动作让汤玛士怀疑眼前这位医生是否真的了解大局,感觉上杰克曼始终都无法下定决心进行调查,好像一伸手就会沾到蜘蛛丝般,一举一动都备受阻碍。

实际上杰克曼.亨利只是动摇了,就跟爱德华一样,他发现事情早已超出掌控,任何的探究都将走向死胡同。

「爱德华,前不久你提到输血,」杰克曼医生站在办公桌侧面,而艾德华则站在另一边,两人呆瞪着散落在桌上的数据,「我听说过这件事,很有趣,但可能性不高。」

「就跟你上个月说的一样。」爱德华回答。

「但是......你有参加两个礼拜前在亚特拉斯的尼姆所举办的研讨会吗?」

「很遗憾我没有去。」

「那场研讨会有多烂我就不提了,总之,那天从柯俄斯跑过来的温斯汀在发表会上提出了一个假说,其名为《血液的类型与交互作用》。根据一份简单的实验,人类的血液可能潜藏着几种特定类型,若类型相异、两者血液触碰就有机率发生坏血现象。」

「现场反应如何?」

「很冷淡。他们不喜欢柯俄斯的人。」

爱德华对温斯汀的假说很有兴趣,但他知道杰克曼医生的重点不在温斯汀身上。「然后你又听到了什么?」

「塔拉尼斯的学者也出席了,他们在会后还找了温斯汀谈了些事情。」

「真难得,他们竟然能忍受让自己站在亚特拉斯的土地上,看来下一场百年战争正在蠢蠢欲动啊。」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讨厌塔拉尼斯。」

「这不重要。所以塔拉尼斯的学者怎么了吗?他们找上了温斯汀,难道他们也对血液这件事感兴趣?」

杰克曼医生拿起了汤玛士上礼拜的生活纪录表。「他们谈输血,塔拉尼斯里有地方正在做这种事。」

「死了多少人?」爱德华反射性地问。

「都活得好好的。我问温斯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却只说了从那些从塔拉尼斯首都来的人一提到这件事时总是一脸憋扭,看起来就连回想都要人命......」

「等等,你跟温斯汀有这么熟?」

杰克曼耸耸肩,并说:「谈上两句就变朋友了。爱德华,你应该放开一点,别老沉溺在战争时代那种对人呼来唤去的风光回忆里啦。」

「被呼来唤去的人是我,好不好?你根本不晓得当军医有多狗屁,要不是被征召,我宁愿去葡藤园当乡下医生......」爱德华在一旁碎嘴,手上的笔在记事本上写个不停,「......所以,输血?」

「其实是先谈到血液研究,然后才提到输血。当然,对那群海峡另一边的人来说,这也是偏门的话题,然而塔拉尼斯王国内却有个地方对此无比热衷,其疯狂程度竟乎偏执。据说那里名为雅南,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城市。」

他放下了笔记本,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雅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以血疗法闻名的穷乡僻壤。」

「你说的不会是那种放了一缸子血要人泡进去的宗教仪式吧?」

杰克曼医生也坐了下来。「不,是把血输进身体了......」他比了个注射的动作,朝着自己的左手臂上注入不存在的血液,「......的确,一袋血治百病,这传闻可真的神奇到像是则宗教宣传了,但这就是事实,那些学者也不得不承认雅南人正在进行有实际效力的医疗行为,纵使他们始终弄不明白那些"血"到底是什么,可是垂死之人都能复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

「把来历不明的血输进身体?这简直就跟几百年前把羊血输到人体里面一样诡异。他们有说这项疗法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吗?」

「不知道,温斯汀他们没聊那么多。先不管这个了,话说,你试过百草方吗?也许花草茶对汤玛士的精神有些好处,至少比吗啡要便宜。」前些日子杰克曼医生还会称汤玛士为史瓦兹、或史瓦兹先生,现在他已经不这么做了。

「我考虑看看。」

「老实说,我认为汤玛士的状况非常不乐观。虽然他的病情逐渐稳定,可是谵妄的状况却越来越严重......你有没有考虑过把他送去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但愿你只是在说笑。」

「不,我是认真的。爱德华,汤玛士.史瓦兹有病,你根本不能笃定他会不会在某个夜晚里跑到街上当吸血鬼。」

「亨利,我比较担心他会先把自己给杀死。」

「这就对了,这不但是为了所有人着想,同时也为了他好。你看看,汤玛士的精神状况就摆在那,你还能怎么办?就这样看着他自我毁灭?」

「他没有疯。亨利,不要再谈这件事了。」

「这也是为你好,爱德华,我真怕哪天你会被他给杀死......那家伙根本就是怪物。」

「嘘,别讲了。」

爱德华看着窗外,瘦长的窗子后头是一片花园,尽管椅在墙边的灌木仍绿、矮丛长青,但初冬早已令树木凋零,灰色与绿色斑驳于园中,看起来分外诡谲。他们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汤玛士的叩门声出现为止。汤玛士说下个病患的看诊时间快到了,爱德华随即便出声答应,接着就趁势跟杰克曼医生说声抱歉,并期许下次还能找时间跟他讨论汤玛士的病例。

他们离开了,同时杰克曼医生开始想象汤玛士的未来--结论是没有未来,在杰克曼医生的心中汤玛士早被判了死刑,现在只差什么时候被拖上断头台;所有的好都是假象,所有的真实早已化为腐肉,他该死,该万劫不复--杰克曼医生想着,不禁打了个颤。

-

汤玛士随爱德华离开了医院,他们在大道上雇了一辆马车往南城的方向过去。

马蹄达达、车轮隆隆,爱德华看着冬季的街景壅挤,同一时期建成的楼设端庄而美好,灰泥的色彩轻快、装饰素雅,然而整个城市却不是如此,他感受到一股压迫感,人们口中的白雾像极了工厂放出的烟云,藏在他们厚衣下的是无法言述的一致性。一致焦虑、一致不安,这条路已经是城内最光彩的地方了,爱德华难以想有什么东西是连这座大城都压不住?如果真要提出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所有人都病了,疲于在期望与失望中轮回,让不可捉摸的未来夺走了体温。爱德华也是,他对所谓的进步感到力不从心,对提问与解答感到心力交瘁;他也病了,血液正随着冬云一同凝结。

这时汤玛士看着爱德华一脸焦躁,他忍不住问道:「爱德华,你在想什么?」

「想你怎么还会把"止热剂"写成"正热剂"。老天爷,它们甚至连念法都不同!」

「讨论的不愉快?」汤玛士摆在腿上的手两两交叉。

「......就跟平常一样,但多了一点新信息。别追问,汤玛士,管好你的好奇心。」

「就算你这么说......爱德华,我很清楚自己到底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也许你该--」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问题何在,汤姆。」

「我不想跟你争谁比较行,爱德华,我只是--」

「闭嘴。」

汤玛士在面对爱德华时一向很软弱,因为爱德华给了他一切。看看那身衣服,他在四个月前根本没有绒布的概念,但现在汤玛士有了一件利落的绒布外套与一件合身的小背心,内衬整洁又干净,裤管从不沾粪土,脖子上头的领带让他抬头挺胸;汤玛士不再挨饿,他的劳动能换取等量的酬劳,走在路上再也不会让人轻藐;他被照顾、被教导、被赐予工作的机会,汤玛士从来不晓得自己这么有价值,人生看似平顺又充满希望。纵使一切充满恐惧,他害怕这场梦就快结束了,然而汤玛士知足,他知道就算是场梦,那也是爱德华给予的美梦。爱德华就是他的主人,汤玛士告诉自己,服从爱德华就是他现在该做的事情。

但就像他所感觉到的,这场梦就快结束了。汤玛士摸着脖子,上头的爪痕清晰可见;他的手下意识地压在腹部上,衣物后头是另一道爪痕。

「爱德华,我好害怕。」汤玛士说。

「只要你肯按时吃药,我保证你能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

「那是什么药?」他明知故问。

「毒药,汤姆,杀死妄想的毒药。」

「它们是杀不死的,」汤玛士拿出棉布,他感觉到鼻子有些发烫,「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爱德,严重到我甚至可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些举动......我没疯,下次我就真得不是个疯子了。」

「如果你有勇气,那就离开我吧,」爱德华以仗尖敲了敲汤玛士的靴头,「如果没有,那就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有得没有的,乖乖当个好助手、好病患......但假如你真的认为自己就要变成一只怪物了,那就赶快逃出这个城市吧,逃得越远越好,我不会阻止你的。」

「我保证。」

爱德华向汤玛士,他的绿眼充满哀愁,憔悴与冷漠固着于脸上,其顽强有如铁铸的面具。「收到了,汤姆。」爱德华回答,随即就撇开了视线。

天气正在转坏,前阵子才下过一场雪,雪花混浊、夹杂雨水,接着人们传说最近还会有场大风雪,就跟去年一样,讨论着以百年为周期的严冬将如何将莅临大陆。爱德华对这套说法没什么兴趣,但等会儿与唐顿家的主人见面的时候肯定会从这个话题开始说起,接着是工厂、出口贸易、国家政治,绕了一大圈后才会回到看诊这件事;只是这次的病患是唐顿家的小女孩,假如不意外,她患的可能是冬季流感,如果她的母亲在旁边的话大概又会从天气开始说起,然后疾病、经济物价、社交新闻,最后再以天气作结

满脑子的天气。爱德华想着,随口便对汤玛士说了一句:天气不太好。

汤玛士回答:这里的天气从来没好过。

在抵达唐顿家的宅邸前,汤玛士流了点鼻血;那天正好进入低峰期,实质上除了那点血之外也没有其他征状,所以两人都不以为意。不久后,他们抵达位于新月桂小区的唐顿家,接下来的就跟预想中的一样,唐顿先生、唐顿太太与小唐顿姑娘,天气、天气、天气,永不见天青的漫漫冬日。

看诊结束后,他们紧接着又去了两个地方,等今日的行程结束时已经时近傍晚。爱德华他们在回诊所前绕道去了市区墓园一趟,此时墓园一片灰黑,几个生了绿苔的墓碑点缀其中,枯树与黑土占据了死亡,里头沉默无声,但冬风袭来,刷的树枝飒飒作响。

「我已经快一年没来过这里了。」爱德华自顾自地说。

「有什么理由不来?安妮葬在这。」

「我倒是问你,我有什么理由来这里?她就是死了,我还能怎么办?」爱德华放慢脚步,接着往山丘的地方绕去。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

「讲话别老是兜圈子。」

爱德华停了下来。他回过头问:「汤姆,告诉我柯俄斯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在法庭上,我什么都说了。我们迷路、我们遭遇袭击......」

「我要真相,蠢蛋,别拿那套遮丑的假纪录拿出来说嘴。」

两人四目相对,他们正看着谁先僵持不下。后来他们继续走,一直走到墓园的丘坡上,站在那能看见墓碑一望无际地延伸到矮子林;日落来的仓促,灰蒙的天空一片靛青色,最后的余光在西方的云系后头挣扎,它的光芒从较为稀薄的云中渗出,看起泗水中粼光。

「我杀了人,爱德。」汤玛士停下脚步。

「你杀了谁?」爱德华问。他站在一片光秃的空地上。

「我的伙伴们。他们疯了。」

「怎么个疯法?」

「......起先只是一个人的问题,他是福隆的亚历山大.马克,我跟他不熟,印象中那个人似乎是个移民......无论如何,他疯了,在我们迷失于柯俄斯边境森林的一个礼拜后,马克于傍晚用军刀杀死了卢恩,阿尔伯的布鲁克.卢恩......」所有死者的名字都烙在汤玛士的脑中,那些人死前的身影、他们最后的反应,一切都挥之不去,「......事件一发生,大伙都急着要阻止马克的恶行,但接下来温切斯特也加入了屠杀,然后是史东、诺瓦克、谬勒、费雪......所有人都疯了。但这又有甚么好奇怪的?在那种环境下,任何人都有发疯的权力。」

「只有你活到最后吗?」

「......我死了。」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你死而复生?」爱德华看见汤玛士低下头,他退了几步,身子摇摇晃晃地差点就要站不住脚了。「把一切都说出来,汤姆。」

「......因为我继承了野兽的血。不要问了,爱德,放过我吧。」

「你输谁的血?谁替你输血的?」

「我看见......眼睛、月亮......爱德,祂们在召唤我。」

「回答我,汤姆。」还差一步,爱德华可以知道疾病的源头。

「血,祂们的血,爱德,我是祂们的,」汤玛士的声音近乎呢喃,「我已经逃不了了。」

「说出实情,汤玛士.史瓦兹!」

「我不知道,爱德,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我没有疯,我是被逼得!我没有疯......」

突然间,爱德华发看见了汤玛士的手指正在往眼窝里压,用指尖朝着边缘镶进去。「住手,蠢蛋!」爱德华吼着。

他举起了手杖朝汤玛士身上打去。爱德华使劲地打,将愤怒与恐惧施加在上头--随后他才连忙把汤玛士的手给架开。

墓园里没有第三者,此刻黑暗将至、寒风凌厉,万物于严冬中失去了形貌,但爱德华仍能清楚地看见汤玛士的表情。如此卑微、如此懊悔,生命对他而言了无意义,然而他被迫活着,不管是当只老鼠或虫子都好,了无意义地生存就是汤玛士仅剩的一切。

-

那晚,爱德华的诊所传来了一阵巨响,声音来自汤玛士的卧室,听起来像是撞击、或诡异地踱步,中间还伴随着一些破碎声。爱德华以为汤玛士发病了,于是便带着镇定剂匆匆赶去。

然而等他抵达时,爱德华只看见卧室里留了一摊血,血迹一路往窗子过去,通向雪夜的马内城。

他还能去哪?爱德华带着油灯走上街头,他追着汤玛士的足迹与残血一路追赶,从大街走入巷弄,无尽的黑暗中唯有他的油灯照耀。爱德华以为自己听见对方的哀鸣声,在某个角落、某块垃圾堆中,因污水而泛黄、发黑的雪上散落着汤玛士彷徨的踪迹,他病了、而且就要死了;但没多久,爱德华的步伐逐渐减慢,理智让他停下脚步,毕竟在这样的夜里他不可能找得到汤玛士。只是想归想,他最后仍旧移动了,趁着血迹尚未被新雪覆盖前多走几步路。

走入旧街、跨越无人的广场,切过近水井、而后又迎向运河,爱德华紧追着汤玛士漫无目的的轨迹,直到黎明将至。

他走了。汤玛士已经变成怪物了。

-

「坎贝尔先生?」

爱德华在诊疗桌前惊醒,他双眼无力地瞪着墙上的看整须知与健康守则,过了半饷才转头看向安娜。安娜看起来有点慌张,身上的雪披还没卸下就跑了进来,那一脸枯黄又添上了一点惨白,不知在为何事感到焦急与气愤。

「安娜,请帮我泡杯茶。」爱德华揉揉眼睛,早晨的寒气让他忍不住发抖。

「坎贝尔先生,那个史瓦兹砸了屋子!」她强调着。

「他没有砸屋子。安娜,你又再夸大了。」爱德华拉紧披肩,准备躲回房间里换衣服。

「我说的是事实,坎贝尔先生......」安娜噘起嘴巴,「他这次连窗户都毁了!」

「我知道、我知道......来吧,我们一起把它清理清理。」

「难道您还要让他住在这吗?」安娜走在爱德华身边。

「如果他愿意。」

「您得坚定一点,坎贝尔先生,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我相信那个史瓦兹已经对您的名誉造成了严重伤害......总之,您不能让一个疯子住在这啊!」

「他只是病了,他没有疯。」

「我都不知道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差别,」上楼前安娜顺手拿起了扫帚与畚箕,「不管哪一种都很危险。你知道奎格太太怎么说吗?他说那个史瓦兹曾经杀过人,他是个嗜血的恶魔,成天囔囔着要找血喝。」

「冷静,安娜,你知道这不是事实。一半啦。」

「那家伙凶恶、乖戾、嗜酒成性。」

「你没在上班时撞见他喝酒,对吧?」

「听说还有毒瘾!」

「安娜,我好心的安娜,我们家的药可没少过半瓶。别这样,他真的是个好人,认真又负责--虽然说写字很丑,但除此之外都很好。」

「他是个逃兵!老天爷,您不能把这种人当朋友!」她跑去书房拿了上次遗漏在里头的抹布与水桶。

「他不是逃兵,他们的队伍只是迷途了。你也许不知道,但当年移防的时候非常不顺利,上头根本搞不懂柯俄斯的气候状况。」

「不管您有多少解释,外面的人可不这么认为--况且、况且,他竟然还杀死了自己的战友--」

「嘘、安娜,」爱德华停下脚步,他试图安抚那位求好心切的妇人,「那件事不是他的错。那是我们的错,我们害得一群忠心赤胆的士兵命丧异国,那场败仗、那些死伤,全部都是我们的错......不要再责怪他了。」

「您为什么老是帮他说话?」安娜到现在还记得某次自己撞见汤玛士发病的模样,「他根本不是人类。」

「所以你认为他是什么?」

「一只野兽。」她打开汤玛士的卧室。

卧室里一无所有,早在汤玛士第一次发病之后里头就把能砸、能撞的东西都给清空了,唯独留下一张床板与一座塞衣服用的小柜子;里头到处都是爪痕,墙与地板无依幸免,全都花了;那里永远有擦不去的血迹,它们好像打翻的油漆罐一样溅的到处都是,尤其是被抓过的地方吃的最深,不但漆黑的怪异,就连味道都留在里头了。安娜受够了这间房间,汤玛士的卧房简直就是地狱,搞不好连地狱都比他还要有品味,至少人家不会家具弄得乱七八糟的。

安娜觉得这就是证据,她感到些许胜利之喜、同时也期望她的雇主能从赶快从幻想中清醒,但爱德华只是耸耸肩。他耸肩,眼神无辜又憔悴。

「坎贝尔先生!」安娜突然想起自己忘了拿拖把,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您就自己清这里吧,我去给您泡茶。」

「安娜--」爱德华有气无力地呼唤,但这反倒让安娜更气了,她踱着脚下楼,心里想的全是要怎么搪塞晚点邻居们的七嘴八舌。

等踱步声远去,爱德华便走进房间,一股脑儿地坐在那张染血的床单上。破碎的窗口传来风声,窗口面对后巷,虽然不太显眼,但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屋子的秘密了。

平常汤玛士发病的时候大多不太会出声,窗帘也几乎不曾先开过,所以附近的人大多不晓得汤玛士住在这个房间,至于怪声的问题,人们自有方法解释,只要爱德华肯装傻,大多数的谣言基本上都没办法构成什么伤害。但现在他们已经有人瞄到这里像个鬼窟、而且血迹斑斑--虽然只是少数,然而对一些好奇心强烈的人而言也已经足够了,到时候他可能得面对更多的舆论压力。

不过若真的有人敢问起房间的事情,他就会称这里原本是仓库,但坎贝尔夫人的鬼魂偶尔都会在这逗留,她总是吵吵闹闹的、弄得爱德华每晚都不得安宁;至于那那些血迹,实际上也是坎贝尔夫人恶作剧的结果,只要仔细言看,你就会发现它不过是一些腐败的牲畜血液。

爱德华摇摇头,接着关上了所剩不多的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