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茹闻言气得脸色铁青,这个春香,枉费她以前那么稳重急智,如今倒是糊涂了!
疾步回到荣恩轩,直接去了春香屋里,只见床榻上已经搁着一个蓝布包袱。春香已经换下身上平常穿的衣物,只着了一件旧衣裳,头上一根普通木簪子束发,连安静茹赏给她的,她天天都会戴在头上的赤金簪子都没戴。
她脸儿苍白憔悴,愈发显得双目通红,身上穿着葱黄色衣裳,下面穿着石青色裙子,见安静茹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紫苏忙过去拉她起来,她这一跪可不是磕头拜别的意思。春香不肯,气得紫苏也忍不住闹起直脾气,道:“三奶奶待你不薄,你如今还是三奶奶的人,三奶奶没有答应,那里就有你这样擅自做主的奴婢!”
这话仿佛提醒了春香,一边落泪,一边道:“求姑奶奶成全!”
成全?
“你要我成全你什么?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须得你这般稳不住?你哥哥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着?莫非这韩国公府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
安静茹语气不可抑制地重了许多,春香也被她唬得愣了愣,在安静茹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安静茹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外头那些传言她都知道,“奴婢不想姑奶奶为奴婢的事儿为难。”
安静茹闭上眼平息了激动的心绪,语气也跟着平静下来,“你不想我为难,不想我难过,就立刻起来。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姑奶奶,您不知道,奴婢若是不去,奴婢的爹怎么办?这些年奴婢一直没在他跟前尽孝,如今又如何能眼睁睁瞧着他被人生生折磨?”
安静茹听完春香保留的那些话,久久才回过神来,扶着春香起来。已经气得连脾气也不知从何处发了,春香早已泣不成声,“奴婢哥哥是铁了心要奴婢去,否则也不会编造出那些谣言来。姑奶奶,奴婢不想就因为奴婢一人,而毁了韩家待下人的声誉。”
韩家历来被誉为有德之家,所谓有德,不但是一个人的品德,这样的家庭早已升级为一个大家族的品德,而对待下人,韩家也从来不会严苛。
“我哥哥在外头做过几年生意,他不是这两日才到京城的,他已经在京城逗留了十来天……”
安静茹冷哼一声,“这样编造出来的谎言,是禁不住推敲的,春香,你父亲的事儿另想法子。俗话说父债子偿,却没有子债父偿的理儿。你哥哥这般不仁不义,你还管他做什么?”
春香说不出别的话来,“奴婢只知道,奴婢的爹定然不会丢下哥哥不管,他还指望哥哥养老呢!”
养老?他若真的是可以依仗的,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儿来?便是做妾,真正疼爱自己孩子的那些父母,就是生活所迫也不会愿意,何况是沦落风尘,那是让祖上颜面无光的事儿,特别是他哥哥这般混帐做出来的!
但这个时代,有多少父母是真正疼爱女儿的,特别是那些做父亲的。
安静茹深吸一口气,夏香在外头回话:“赵嬷嬷回来了。”
“我去问问她,你的东西都放回原处,该怎样就怎样,还有这身衣裳,穿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赵嬷嬷带来的自然是好消息,“听她哥哥说的那话,倒是不错的人家,那人家知道是韩国公府出去的丫头,欢喜的不得了,因着对方在当地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因此才讲究一些,学者大户人家,十五六岁便要迎娶过门。”
安静茹禁不住冷笑,春香的哥哥确实不简单,连赵嬷嬷也瞒过去了。赵嬷嬷见安静茹冷笑,迷惑地问了一句。安静茹见屋里没有外人,因此才把真是情况说了一遍。赵嬷嬷听说了后半晌都没回过神。
之前以为春香只是舍不得姑奶奶才哭着这么伤心,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如此,那里能让春香跟着去?”
安静茹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所以,咱们须得打发个人先去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此一来,他的谎话自然就不功自破了。”
赵嬷嬷气愤地道:“那里须得跟着去?只怕他知道咱们要派人去看,就吓着了。”
安静茹摇头:“倒也没这么简单,难保去得人不会被他收买。”
赵嬷嬷闻言亦点着头道:“也是,奴婢瞧着他穿衣打扮倒不是以前见过的模样了。”
虽然看起来不像大富大贵之家走出来的富家子弟,倒也像中等家庭了。举止言谈也不是乡下人那般无知,反而很有见识。他那一身行头,也不知是不是有借了利子钱置办的。
可安静茹身边都是一些女人,跟着他去到底有些不妥。安静茹心底却已经有了主意,晚间韩睿华回来,将事情说给韩睿华听。韩睿华怔了半晌,“你对你身边的女婢,也算是用尽心思了。”
安静茹辩解道:“她到底跟了我好些年,再说我娘家的规矩本来就不大的,她虽然是奴婢,可在我心里如妹妹一般……”
韩睿华蹙着眉头,冷静地分析道:“父债子偿也是理所当然,故此子债父偿也有些道理。”
安静茹又不清楚大周朝的律法,“可他哥哥这般混帐。”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我安排个人跟着去。”只是,韩睿华意识到,安静茹也有心狠的时候,这样一来,虽然保住了春香,却把他哥哥彻底套进去了。说不定他们家还因此断了香火,春香的父亲只怕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