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不过几家,欧阳倩午后没事儿,也跑来这边瞧。看着那些送礼的人家,禁不住蹙眉道:“竟是都与徐家有些交情的。”
安静茹对这些大户人家之间的关系没有欧阳倩这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明白的多,却忍不住咬牙,这徐家未免做得太过张狂了!
“我之前在娘家时,听我母亲说过,前朝也有这样的例子,一旦选上了,姑娘就要留在宫里。太夫人他们没有回来,可见是叫他们陪着咱们家选上的那位姑娘坐在一起吃最后一顿饭了。”说完,欧阳倩也叹了一声,“不知是咱们这边的容惠妹妹,还是那边的容琳妹妹。”
既然刘氏和王氏都舍不得,却也太死心眼儿了,从亲戚里选个模样好的送去还不是一样?
日落时分,太夫人一行人才回来。安静茹在屋里得了消息,立马叫人通知欧阳倩和卢氏、刘氏,便赶去垂花门迎接。
先从马车里下来的是太夫人,紧接着是姜氏、沈氏,走在最后面的是容惠!
容惠眼眶儿微红,显然一路上都在抹泪。韩睿龙和韩睿华去了前院找二老爷和大老爷、三老爷回话,并不见王氏和容琳。
安静茹忙走过去搀扶太夫人,太夫人挥手叫跟去的人都下去歇着。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一路上皆无人说话。穿过回廊,刘氏疾步从对面走来,一见容惠便忍不住扑上去搂着她哭起来。
容惠温声安慰的她几句,只说了一句容琳没回来,其他人便也知道结果了。
刘氏先怔了怔,随后喜极而泣,仿佛容惠离开了许久,好容易才又相逢。太夫人满脸倦意,回到寿禧堂便叫众人都下去歇着。
待到暮色降临,韩睿华才回到荣恩轩,安静茹叫木槿下去传饭,服侍韩睿华换了家常服,倒了茶送到他手里,虽然知道,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容琳,她这一去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韩睿华面色凝重,点点头沉吟道:“要在宫里学习礼仪,家中可以选个妹妹进去服侍,直到她大嫁。”
选个妹妹是让她一解思家之苦么?
安静茹忽地想起那日王氏说的话,少不得是最后一次为容琳做点儿事儿,没想到一语成谶。
隔天,宫里的圣旨随着赏赐一道送来。
“……英国公府韩明德之女容琳,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容嘉公主。”
宣旨的公公仍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戴公公,太夫人携领众人叩谢皇恩,那戴公公又忙朝太夫人鞠礼道贺:“老太君真正好福气,孙女儿也个个是出类拔萃的。”
太夫人回了一礼客气道:“公公谬赞了。”
戴公公忙又鞠了一礼,“老太君客气了。”
二老爷请戴公公吃茶,戴公公这一次倒没有拒绝,随着二老爷和三老爷去了。
众人目送戴公公一行人走远,太夫人便朝姜氏道:“这些赏赐收起来,你下午给容琳她老子娘送去。”
姜氏正要点头,沈氏忙站出来低声道:“这样送去,儿媳觉得不妥。”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妥的地儿?”
沈氏想了想道:“咱们这边赏赐了,那边必然也有。既然是送来咱们这府里的,又巴巴儿给他们送去,若是叫外人瞧见,反而要说大嫂子他们哪边——竟做出卖女求荣的事儿来……”
卖女求荣四个字让太夫人脸色大变,铁青着脸瞪着沈氏,低斥道:“什么卖女求荣,咱们这样的人家还须得卖女求荣不成!”
沈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禁声垂下头去。
太夫人淡淡道:“你是一场病,病的糊涂了。”顿了顿,又说起沈怀筠成亲的事儿来,“家里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回南京去拜拜亲家们的孤坟吧。”
其他人再也不敢提这话了,这边的赏赐送过去,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妥当。太夫人朝姜氏道:“你与容琳她娘历来关系亲厚,他们那府里什么情况,你我心里皆有数,东西虽不多,好歹有总比没有好。你细细儿开导开导她,切莫叫她因此存了芥蒂。”
姜氏点头应了,回头吩咐安静茹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收起来,先送个信儿去那边,等午饭后姜氏就过去。
英国公府的情况确实不比韩国公府,韩国公府好歹有两个进士出身的,那府里的大爷勉强考了秀才,成了家后便捐了个官。二爷连秀才也不是,一味地爱倒弄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好在天天儿在家里,并不曾出去混闹。庶子庶女也有好几个,加上之前韩明德的父亲,便是个不太擅长庶务的,正妻薛氏去世后,家里一切便是那些下人打理。糟蹋了多少东西,怕是算了算并不清的。
直到后来韩明德娶了王氏,王氏过门后节省了开支,又将原来败掉的那些产业置办回来一些,才能仍旧维持着体面撑到今日。偏韩明德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不肯受这边府里的提携。
安静茹又一一清点了一遍赏赐的东西,叫赵嬷嬷锁了门,准备去找姜氏说话。走到半路上,却瞧见容惠远远儿站在一株柳树下,呆呆地盯着那些随风荡漾的枝条。
柳树根下是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子里喂养了几尾红鲤鱼。五月的天儿,说热不比酷夏,可站在太阳底下,也觉得阳光火辣辣的叫人肌肤生疼,就连池子里的鲤鱼,也只管躲在阴影里不肯出来。
安静茹走上前去,容惠听见脚步声,不由得扭过头。安静茹这才看清楚容惠满脸泪痕,忙用手绢擦去,哽咽地朝安静茹道:“我不是故意的……”